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彈響。鎖芯處驟然投射出一束柔和的光線,交織成一個清晰的全息影像:畫面里,五歲的小女孩扎著羊角辮,笑得天真無邪,正笨拙地將一根褪色的紅繩系在一個小男孩的手腕上。那小男孩仰著臉,笑容干凈。當(dāng)鏡頭拉近,特寫落在他光滑如瓷的鎖骨上時——宋知意的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
那不是陸硯初!絕不是!她認得陸硯初鎖骨上的電子紋身和疤痕!這個小男孩的皮膚完好無損!
“我才是陸昭?!?/p>
一個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她的后頸。伴隨著清晰的子彈上膛的“咔嚓”聲,真正的陸硯初,如同從地獄陰影中走出的修羅,舉著一把閃著幽光的伯萊塔手槍,一步步踏出黑暗的角落。
他粗暴地扯開自己的襯衫紐扣,露出精壯的胸膛。在心口的位置,赫然紋著一大片猙獰扭曲的燒傷疤痕!那疤痕的形狀,像一只丑陋的魔爪,死死抓著他的心臟。宋知意發(fā)誓,她從未在陸硯初身上見過這個!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
“當(dāng)年那場大火,逃出來的孿生子……”陸硯初的聲音帶著刻骨的恨意,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一個,成了承載虛假記憶的‘容器’(他指向全息影像里的小男孩),另一個……”他扯出一個扭曲的笑,槍口穩(wěn)穩(wěn)對準宋知意的眉心,“就是我。被你們宋家,改造成了只懂得服從命令、清除障礙的人形兵器?!?/p>
宋知意不受控制地后退半步,高跟鞋的細跟猛地卡進了一根裸露的、冰冷的鋼筋縫隙里,劇痛讓她瞬間清醒,卻也讓她無法動彈。冰冷的雨水順著頭發(fā)流進眼睛,帶來刺痛。真相如同這瓢潑大雨,冰冷無情地將她澆透:父親……為了竊取陸氏家族視為命脈的新能源專利,精心策劃了那場綁架,然后偽造成一場意外。陸昭成了承載實驗數(shù)據(jù)的活體硬盤,而陸硯初……則被徹底抹去自我,變成了宋家豢養(yǎng)的殺手。那些支撐她度過無數(shù)黑暗歲月的、關(guān)于“小哥哥”的溫暖記憶……那些陽光、糖果、秘密基地的歡笑……竟然全都是實驗室冰冷的服務(wù)器里,編寫出來的數(shù)據(jù)包!
“這枚芯片,”陸硯初用槍口重重地戳了戳宋知意后頸上那個早已愈合、此刻卻隱隱作痛的疤痕——那是無數(shù)次“涅槃”藥劑注射留下的印記,“詳細記錄了你47次被‘清洗’記憶的過程。每一次,當(dāng)你快要觸碰到真相的邊緣,宋柏年那個老畜生,就會給你注射一針‘涅槃’,把你變成一張重新涂寫的白紙。”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暴雨中顯得格外瘆人?!跋胫馈麨槭裁次í毐A袅恕壖馨浮@段最痛苦的記憶,反復(fù)讓你‘重溫’嗎?”
暴雨瘋狂地沖刷著天臺地面上暗紅色的、尚未被完全沖散的血跡。隨著他的話音,那塊長命鎖投射的全息影像驟然切換!畫面變成了二十年前那場煉獄般的火場。
小小的身影,手里緊緊攥著一個傾倒的汽油桶!
火光跳躍著,映出一張寫滿恐懼和……一種被扭曲的“堅定”的小臉。
那是五歲的……她自己!
父親宋柏年扭曲而亢奮的聲音,仿佛從地獄的火焰中直接鉆進她的耳膜:“知知!做得好!燒!燒得再干凈些!只有燒干凈了……才能重生!我們才能有全新的開始!”
嗡——嗡——
就在宋知意被這殘酷到極致的畫面沖擊得靈魂出竅的瞬間,手中的長命鎖突然發(fā)出急促而尖銳的蜂鳴!
這蜂鳴如同驚雷,劈開了她混亂的腦海!她猛地想起幾天前,在修復(fù)那支作為關(guān)鍵證物的鎏金鋼筆時,在筆桿深處發(fā)現(xiàn)的異?!鞘且粋€極其隱蔽、幾乎與筆身融為一體的微型注射器!里面封存著的,正是那管致命的、琥珀色的“涅槃”藥劑!
此刻,那冰冷的微型針管,正緊緊貼著她手腕內(nèi)側(cè)的皮膚,隔著薄薄的衣袖,散發(fā)著一種令人絕望的灼燙感。
陸硯初的手指,在扳機上緩緩扣緊。
時間仿佛被拉長、凝固。
就在扳機即將到底的千鈞一發(fā)之際!
宋知意的身體比思維更快!被絕望和瘋狂催生出的力量,讓她像一頭瀕死的母豹,猛地向前一撲!藏在袖中的微型注射器閃電般彈出,尖銳的針頭帶著破空之聲,精準無比地狠狠扎進了陸硯初頸動脈最脆弱的位置!
拇指用力壓下活塞!
稠冰冷的琥珀色液體,瞬間注入!
陸硯初眼中的殺意和瘋狂瞬間被驚愕和劇痛取代,扣動扳機的手指僵住,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
“你說得對……”宋知意伸出顫抖的雙臂,接住這個癱軟下來的、曾經(jīng)承載了她全部愛戀與如今全部恨意的男人。雨水沖刷著她蒼白如紙的臉,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又帶著一種毀滅一切的決絕:
“游戲……該結(jié)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