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內(nèi)濕氣濃重,霉味混著血腥氣往鼻子里鉆。林挽蜷在角落里,紅綢帕子早被淚水洇透,指尖掐進掌心也覺不出疼。頭頂石壁滲出水珠,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和她的心跳漸漸合了拍。
莫云清漪站在入口處,手指撫過機關(guān)鎖的紋路。她方才拽人時用的力道太大,腕子現(xiàn)在還隱隱作痛。琴音早斷了,懷里那把七弦琴倒是安靜,倒襯得遠處廝殺聲愈發(fā)刺耳。
“你放開我!”林挽突然掙扎著要起身,鳳冠歪斜掛在耳邊,紅綢遮面晃得人心煩,“我娘還在外面!”
莫云清漪沒動,琴弦輕撥,一聲悶響從地道深處傳來。“再等會兒?!彼f,“等追兵過去。”
林挽抓起地上匕首就往前沖,卻被莫云清漪一把攥住手腕。兩人在昏暗中對視,一個眼底燒著火,一個眼神冷得像冰。
“你算什么東西?”林挽咬牙,聲音發(fā)顫,“憑什么決定我該不該救我娘?”
莫云清漪松開手,琴弦又是一響:“憑你夫君臨走前特意交代,讓我護你周全?!?/p>
林挽愣了片刻,匕首哐當落地。鳳冠終于掉下來,發(fā)簪斷裂的聲音在地道里格外清晰。她忽然想起婚禮前夜,莫云成絳摩挲劍柄的模樣,還有他接過密信時那一瞬的遲疑。
“你們早就知道了?!彼溃曇粼秸f越啞,“敵軍今晚會攻城……他早就知道。”
話音未落,陰影里突然閃出一道黑影。刀光閃過,直取林挽咽喉。莫云清漪琴音驟急,三根琴弦同時崩斷,地道兩側(cè)暗格彈出短箭。
林挽本能地往后一仰,卻還是被劃破了頸側(cè)。她踉蹌著伸手去摸,滿手都是血。黑衣人捂著肩膀退后兩步,卻仍舉刀撲來。
“死吧!”林挽抓起匕首迎上去,刀鋒扎進對方腹部時竟不覺疼。她盯著刺客的眼睛,直到那人咳出血沫,才聽見他低聲嘶笑:
“你夫君……早已知情……”
匕首落地,林挽膝蓋一軟,差點跪倒。她想起婚禮當日,莫云成絳最后那句話:“夫人,照顧好母親?!碑敃r他眼神復(fù)雜,像是有話說不出。
“你怎么知道我夫君的事?”她抓住刺客衣襟,指甲深深掐進布料,“誰派你來的?”
刺客嘴角溢血,目光卻落在莫云清漪身上:“千霜……姑娘……”
莫云清漪琴音戛然而止,臉色比方才更冷。她抬腳踢開尸體,彎腰撿起個布包。油燈下,隱約可見里面是幾封密信。
“陸千霜?!彼吐暷畛鲞@個名字,指尖微微發(fā)顫。
林挽猛地抬頭:“就是那個敵國密諜首領(lǐng)?”
“正是?!蹦魄邃魧⒚苄攀蘸茫澳惴蚓杏嫳环?,多半是她干的好事。”
林挽突然踉蹌著起身,一把抓住莫云清漪手腕:“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不僅知道敵軍今晚會攻城,還知道他們會派誰來?”
莫云清漪甩開她:“我知道什么?知道你會在這兒哭?”
“你少騙我!”林挽聲音嘶啞,“你這幾月頻繁出入軍營,查探消息。你以為我不知道?”
莫云清漪冷笑:“你以為你父親不知道?你以為你夫君不知道?你以為這場仗真就是敵軍臨時起意?”
林挽瞳孔驟縮,鳳冠墜落,發(fā)髻散亂。她忽然想起婚禮前夜,莫云成絳摩挲劍柄的模樣,還有他接過密信時那一瞬的遲疑。
“不可能……”她喃喃道,手指深深掐進掌心,“不可能是他們……”
“你現(xiàn)在才察覺?”莫云清漪轉(zhuǎn)過身,琴弦輕撥,機關(guān)鎖發(fā)出咔噠一聲響,“你以為你父親為何執(zhí)意要你今日成婚?你以為莫將軍為何匆匆趕回?”
林挽搖搖晃晃往后退,背撞上冰冷石壁。她想起林錦這幾月的反常,想起莫云瞭宴席上的沉默,想起莫云成絳最后那句意味深長的話。
“你們都當我是什么?”她突然大笑,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棋子嗎?還是誘餌?”
莫云清漪沒說話,只是從袖中取出一封染血的密信。油燈下,隱約可見“千霜”二字花押,墨跡洇開如血。
“數(shù)月前邊境就有異動?!彼p聲道,“但有人刻意壓下了消息。”
林挽盯著密信上熟悉的筆跡,心跳漏了一拍:“這是我父親的字……”
她突然奪過密信撕碎,碎片飄落積水。紅綢帕子掉進污水,沾滿泥濘。
“你們都滾!”她抓起匕首在掌心劃出血痕,將鳳冠重重砸向石壁,“我不需要你們可憐我!”
莫云清漪靜靜看著她崩潰又重聚,琴音透出一絲悲憫:“現(xiàn)在哭還有用嗎?”
“我父親呢?”林挽聲音哽咽,“他在哪?你們連他也……”
“他隨軍出征了。”莫云清漪輕聲道,“和莫云將軍一起?!?/p>
林挽愣了片刻,忽然笑了。她抹去眼淚,手指摸索著匕首紋路:“誰先死?”
莫云清漪重新?lián)軇忧傧?,機關(guān)暗格彈出三支毒針:“記住今晚。這是你的第一課?!?/p>
地道盡頭傳來腳步聲,雜亂卻謹慎。油燈忽地熄滅,黑暗中林挽解開發(fā)髻,將紅綢撕成布條綁住傷口。她握緊匕首,眼神逐漸清明。
“誰派你來的?”她低聲問,“陸千霜?還是別人?”
莫云清漪沒回答,只是將琴弦繃緊:“準備好了嗎?”
林挽嘴角勾起冷笑,匕首在掌心穩(wěn)穩(wěn)轉(zhuǎn)動:“你說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