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破廟殘破的窗欞,斜斜地灑在林挽身上。她靠在門檻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婚服的一角。那原本該是紅艷如火的錦緞,如今滿是泥濘與血污,像是被揉皺的命運。
莫云清漪坐在角落,琴身橫放膝頭,十指翻飛間,機關暗格一一彈出又合攏。她的動作很輕,卻帶著一股急促的壓迫感。
“你以為活著就是勝利?”她忽然開口,聲音比往日少了三分譏諷,多了兩分沉靜。
林挽沒有看她,只盯著地上斑駁的光影,“告訴我父親在哪?!?/p>
莫云清漪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掃過林挽滿是血痂的右手,還有她脖頸處尚未結痂的擦傷。她沒立刻回答,而是將琴身輕輕一推,站起身來。
“你準備好面對真相了?”
林挽終于抬頭,眼神里不再是昨夜那般驚懼和茫然,而是一種近乎冷硬的平靜。她慢慢站起來,腳步有些虛浮,但站穩(wěn)了。
“我殺過人了?!彼f,“從今天起,我不再是那個只會躲在地道里的林挽。”
莫云清漪嘴角動了動,像是想笑,又像是想嘆氣。她轉身走到神像前,伸手拂去塵灰,露出底下一道模糊的刻痕——是莫家的暗記。
“你父親還活著。”她說,“但他在他們手里?!?/p>
林挽的手攥緊了拳頭,指甲陷進掌心也不覺得疼。
“陸千霜說他背叛了他們?!?/p>
“她說得沒錯?!蹦魄邃舻?,“但他不是為了自己。”
林挽愣?。骸笆裁匆馑迹俊?/p>
莫云清漪沒有解釋,只是轉身走回角落,從琴身底部抽出一個細長的木盒。打開后,里面是一疊泛黃的紙張,最上面那封信的邊角還殘留著干涸的血跡。
“這是你父親寫給我的最后一封信。”她說,“只有你能解開第二層密碼。”
林挽接過信,指尖微微發(fā)抖。她認得出父親的字跡,也認得出那種墨香——小時候,父親批閱軍報時,她總趴在桌邊看,聞慣了這種味道。
“你愿意教我機關術?”她突然問。
莫云清漪挑眉,“你想學?”
“我想知道你們都知道的事?!绷滞煺f,“我想救我父親,還想……查清楚到底是誰害死了莫云夫人?!?/p>
莫云清漪沉默片刻,終于點頭。
“從今天開始,你跟我學?!?/p>
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混著馬蹄踏地的悶響。兩人同時看向窗外,只見遠處城外戰(zhàn)場硝煙彌漫,喊殺聲隱約可聞。
“祁毅還在守城。”莫云清漪低聲說,“但撐不了多久了?!?/p>
林挽皺眉,“他是誰?”
“莫云成絳的副將?!蹦魄邃纛D了頓,“也是當年帶你逃出來的那個人。”
林挽心頭一震,想起那個雪夜,一個身穿鎧甲的男子背著她穿越密林,身后追兵的箭矢幾乎擦著他耳畔飛過。
“他還活著?”她問。
“活著?!蹦魄邃艨粗暗部焖懒?。”
林挽咬牙,握緊拳頭。
“帶我去見他?!?/p>
莫云清漪卻搖頭,“現在不行。你連自己的傷口都處理不好,怎么上戰(zhàn)場?”
她說著,走回林挽身邊,從袖中取出一瓶藥粉,輕輕掀開她手上的布條。
“忍著點?!?/p>
藥粉落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疼。林挽倒吸一口冷氣,卻沒有躲開。
莫云清漪一邊包扎,一邊低聲說:“你父親曾教我辨認七種毒藥,其中三種就藏在陸千霜的衣袖里?!?/p>
“你怎么知道?”
“因為她差點用那枚銀針要了我的命?!蹦魄邃衾湫Γ安贿^她沒料到,我也留了一手?!?/p>
她從琴弦間抽出一枚細如牛毛的銀針,針尖泛著幽藍光澤。
“這是莫云家特制的‘斷魂’,遇血即發(fā),三息內斃命?!?/p>
林挽看著那枚銀針,忽然問:“你為什么一直跟著我?”
莫云清漪的動作一頓,隨即繼續(xù)包扎。
“因為你是我堂兄的妻子?!彼f,“也是唯一能繼承莫家秘密的人。”
林挽沉默。
莫云清漪收起藥瓶,站起身,拍了拍裙擺上的塵土。
“今晚,我們去城西廢棄軍營?!?/p>
“去做什么?”
“殺人。”莫云清漪語氣平靜,“真正的敵人,就在那里等著我們?!?/p>
林挽抬頭看著她,眼中第一次有了清晰的光亮。
“我會殺了他們?!?/p>
莫云清漪笑了,笑得有些苦澀。
“你真的長大了。”
林挽沒有回應,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信,心中暗暗發(fā)誓——這一次,她不會再被人蒙在鼓里。
正午時分,兩人悄然離開破廟,沿著山道繞向城西。路上,莫云清漪一路講解機關術的基礎,林挽聽得格外認真。
“音律不只是用來奏曲?!蹦魄邃魮軇忧傧?,發(fā)出幾個低沉的音符,“它還能傳訊、引爆、甚至殺人?!?/p>
“怎么用?”林挽問。
“聽音識人,辨律知事?!蹦魄邃粽f,“比如這串音,代表‘危險靠近’?!?/p>
她又彈了幾下,琴音忽高忽低,仿佛風穿林間。
林挽試著模仿,彈出第一個音時,莫云清漪點了點頭。
“不錯,比我想的快?!?/p>
林挽抿了抿唇,沒說話。
兩人一路前行,直到城西軍營廢墟出現在視野中。那里曾是莫云成絳練兵的地方,如今只剩斷壁殘垣,風中似乎還回蕩著當年的號角聲。
“進去吧?!蹦魄邃舻吐曊f,“做好準備?!?/p>
林挽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陰影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