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兩岸,初夏的夜風(fēng)輕拂,滿天星子倒映在水面。蘇文通與劉禹錫、柳宗元三人,席地而坐,竹影婆娑,清談漸深。
劉禹錫先開口,道:「我嘗謫居二十余年,四處漂泊,宦途盡失。然每至一地,總愿與百姓同息共苦。江南、朗州、連州,我所見,皆是百姓辛勞卻難得溫飽。文若不能為他們作聲,又有何用?」
說罷,他取紙筆,揮毫寫下一句:「巴山楚水凄涼地,二十三年棄置身?!棺舟E蒼勁,帶著壓抑不住的孤憤。
柳宗元冷冷一笑,道:「夢(mèng)得之言,不過傷懷。若止于此,不過文人自悲。文之大者,當(dāng)如刀劍,直擊世弊。我在永州所寫,不獨(dú)山水,更借禽獸之喻,言世道之失。若后人真能讀懂,或能知吾輩心?!?/p>
蘇文通沉吟,答道:「夢(mèng)得之文,為百姓留存一份悲憫;子厚之文,為世道立一份警策。若合二者,則為大成?!?/p>
劉禹錫哈哈一笑,道:「蘇兄欲為我二人和解?」
柳宗元卻正色道:「非和解,而是取長補(bǔ)短。你我皆因永貞之事被謫。此局若僅靠情懷,終為空談;若僅靠鋒芒,終難成事。惟文心兼?zhèn)洌娇闪鱾靼偈??!?/p>
蘇文通拍掌道:「正是如此。文之一道,既要入世濟(jì)民,亦要立世為骨。倘若少了任一面,皆不足以支撐這大唐衰落之時(shí)的風(fēng)骨?!?/p>
三人對(duì)視一笑,竟有心意相契之感。
夜深,江風(fēng)更烈。劉禹錫忽道:「文通兄,我觀你身上,有一股不似尋常的沉靜與堅(jiān)定。你既不戀仕途,卻能言文武之要,似乎心中另有長遠(yuǎn)打算?!?/p>
蘇文通微微一怔,隨即淡然一笑,道:「我只愿行我之道,遇有可言者,則談之;遇有可助者,則助之。天下興衰,非一人之力可定,但若我能留一語、一文,使后人少走彎路,便已足矣?!?/p>
柳宗元凝視他片刻,低聲道:「若天下有十人似你,盛世或可再至?!?/p>
劉禹錫則朗聲道:「君不見,江水滔滔,雖一滴微渺,終匯成江海?你我之文,亦是江中點(diǎn)滴。雖小,然終不息?!?/p>
三人遂舉盞對(duì)月,長嘯于江天之下。
翌日,柳宗元送蘇文通至江口,語氣忽轉(zhuǎn)沉重:「蘇兄,北方局勢不靖,朝堂愈加傾斜。安史之亂雖平,然根本未治。你若有志,須備此后之患?!?/p>
蘇文通目光一凝,只道:「我自會(huì)留心。」
江風(fēng)浩蕩,遠(yuǎn)方隱約傳來戰(zhàn)馬之聲,似為將來之亂種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