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的對談延續(xù)至深夜。歐陽修言語間,對士風之弊憂心切切。
「先生有所不知,」他低聲道,「近年朝廷朋黨之爭漸烈。有人以是非論人,有人卻以人廢事。言官彈劾不在事理,而在立場。如此久而久之,士林將成兩派角力,忠言反被淹沒。」
蘇文通聞之,目光微凝,沉吟良久才道:「朋黨之爭,古已有之。然若無大義為繩墨,朋即為私。私盛則義衰,國祚何以久長?」
他提筆在幾案上又寫下數(shù)語:
「朋以義合則堅,以利合則散。以義為軸,則萬世可傳;以利為軸,則一旦潰崩。」
歐陽修讀罷,長嘆一聲:「若朝野皆明此理,豈會至今日局面?不瞞先生,永叔直言數(shù)次,得罪權貴,已遭貶謫。然我心中仍愿以文章為劍,斬去積習之弊?!?/p>
蘇文通舉杯而笑,聲音沉穩(wěn)如山:「貶謫何懼?文章本為天下而作,非為一時權位。君若以此為志,則千載之下,自有后人稱頌?!?/p>
二人對坐,忽而一名書僮送上一封書信。
蘇文通拆開一看,卻是遠方狄青親筆所書。信中言道:
「近歲邊關稍安,軍中士氣亦振。將士皆以『文以馭武』為準繩,不再躁急于功。某雖身在兵營,時時念及先生教誨。若他日戰(zhàn)事再起,當以此心守邊,不負山河?!?/p>
字跡雄渾,氣象如鋒。蘇文通將信展于桌前,推予歐陽修。
歐陽修細讀,沉吟片刻,忽然起身,長揖道:「先生不止能論文,更能感化將軍之心,使武將亦知義理。文武并濟,方是長策。若朝中有先生此志,宋祚未可限量?!?/p>
蘇文通回以一揖,淡淡一笑:「永叔過譽。文之道,武之道,皆在一個『義』字。惟愿后世士人,知君子當立骨,方能撐起天下?!?/p>
燈火搖曳,兩人相視而笑。那一夜,筆墨間彷佛生出一條大河,滔滔流向后世,化為士林浩然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