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雨,帶著一股纏綿又沁涼的寒意,淅淅瀝瀝地籠罩著城市。
沈昭寧卻覺得心里暖融融的,她小心翼翼地護著懷里那束燦爛的向日葵,花瓣上沾著細(xì)密的水珠,像綴滿了晶瑩的鉆石,一如她此刻雀躍的心情。
另一只手里提著的,是穿越大半個城市才買到的、賀沉舟最偏愛的那家甜品店的藍莓慕斯蛋糕。
他總說忙,結(jié)婚這一年來,出差的日子比在家還多。
但她從不懷疑,電話里他溫柔的叮囑和偶爾歸家時帶著倦意卻依舊溫暖的擁抱,都是他們感情依舊熾熱的證明。
今天是他這次出差回來的日子,卻沒說具體時間,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雨水順著傘骨滑落,在地面濺開細(xì)小的水花。
她快步走進酒店大堂,空氣中彌漫著雨天的潮濕和酒店特有的香氛氣味。
按照之前短信里問到的房號,她乘電梯上樓,心跳因為期待而微微加速。
走廊鋪著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腳步聲,只有窗外隱約的雨聲作伴。
找到那扇門時,沈昭寧微微一愣——房門竟然虛掩著,露出一條細(xì)細(xì)的縫隙。
“這么粗心,門都沒關(guān)好?”她心里嘀咕著,或許是酒店服務(wù)員剛離開?她輕輕推開一些,側(cè)身進去。
套房客廳里沒有人,燈光有些暗。她將滴著水的雨傘靠在門邊,把明媚的向日葵和精致的蛋糕盒放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準(zhǔn)備等會兒大聲宣布“驚喜來了”!
就在這時,臥室方向傳來一些模糊的聲響,像是壓抑的喘息,又像是物品摩擦的窸窣。
“沉舟?”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聲音在空曠的套房里顯得有些微弱。
沒有人回應(yīng)。但那聲響卻似乎更清晰了。
一種莫名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悄無聲息地纏上她的腳踝。
她放輕腳步,幾乎是屏著呼吸,朝著臥室虛掩的門走去。
越靠近,那聲音就越發(fā)分明——那是她熟悉的、屬于丈夫的低沉嗓音,卻夾雜著一種她從未聽過的、近乎急切的喘息,還有另一個陌生……卻又同樣屬于男性的、壓抑而曖昧的聲音。
心臟猛地一跳,像是被無形的手攥緊。
她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輕輕推開了那扇并未關(guān)嚴(yán)的門——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被凍結(jié)、碾碎。
臥室里光線昏暗,卻足以讓她看清一切。凌亂的房間里,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其中一件襯衫,是她親手為賀沉舟熨燙的。
而床上,有兩具身體。
上面那個,有著她無比熟悉的寬闊脊背和短發(fā)。下面那個,露出一張男性側(cè)臉,眼眸緊閉,嘴巴張開,正呼吸。
是她的老公。
和一個陌生人。
沈昭寧的瞳孔驟然縮緊,血液似乎在瞬間從頭頂褪去,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流,她痛苦極了,帶來一陣劇烈的耳鳴。
世界的聲音消失了,窗外的雨聲、空調(diào)的運作聲、甚至眼前那令人作嘔的聲音……全都褪去,只剩下她自己心臟瘋狂擂鼓又即將碎裂的悲鳴。
她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腳跟撞到墻壁,發(fā)出沉悶的一聲響。
這聲響驚動了床上的人。
賀沉舟警覺地回頭,潮紅未退的臉上,在看到門口那個臉色慘白、如同鬼魅的身影時,瞬間血色盡失,只剩下極致的驚恐和慌亂。
“寧……寧寧?!”
沈昭寧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胸腔生疼,吸入肺里的仿佛不是空氣,而是冰冷的鋼針。
她看著賀沉舟驚慌失措地扯過被子試圖遮掩,看著那個陌生男人——凌喻——同樣驚惶地縮起身子。
視線開始模糊搖晃,世界天旋地轉(zhuǎn)。
她艱難地伸出手,冰涼的指尖死死摳住身后冰冷的墻壁,那一點堅硬的觸感是她唯一能抓住的、防止自己徹底癱軟下去的東西。
柜子上,那束向日葵依舊迎著窗外灰敗的天光,燦爛得無比刺眼。
而她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崩塌成了無聲的廢墟。
沈昭寧只覺得一股冰冷的麻木感從腳底迅速蔓延至全身,沖散了最初的震驚與劇痛,只剩下一種近乎窒息的空洞。
耳朵里的嗡鳴聲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自己心臟一下下緩慢而沉重、仿佛隨時會停止跳動的搏動聲。
她看著那兩個慌亂穿好衣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像兩個等待審判的囚徒。
賀沉舟的頭垂得極低,脖頸仿佛不堪重負(fù),往日里讓她眷戀的挺拔背影此刻只剩下狼狽和不堪。
凌喻則站在稍遠一點的地方,眼神躲閃,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房間里還彌漫著曖昧不清的氣息,混合著雨水的濕冷,令人作嘔。
沈昭寧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她用力咬住下唇,貝齒深陷進柔軟的唇肉里,直到嘗到一絲清晰的鐵銹味。
這細(xì)微的疼痛像一根針,暫時刺破了那層包裹著她的麻木,讓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干澀、沙啞,輕得幾乎聽不見:
“……什么時候開始的?”
賀沉舟的身體猛地一顫,他抬起頭,眼眶通紅,里面盛滿了悔恨、恐慌和一種沈昭寧看不懂的痛苦。他張了張嘴,聲音破碎不堪:“今天……”
這個答案像一把鈍刀,再次緩慢地割過沈昭寧的心。
不是漫長的欺騙,而是猝不及防的、發(fā)生在“今天”的背叛。
她甚至不知道該為這個答案感到一絲可悲的慶幸,還是加倍的絕望。
她沒有歇斯底里,沒有質(zhì)問咆哮。
所有的力氣似乎都用來壓制那即將決堤的眼淚和崩潰。
她只是死死地咬著唇,直到那血腥味更濃了些。
目光緩緩移向玄關(guān)柜子上那束向日葵。
它們依舊那么燦爛,那么充滿生機,每一片花瓣都在無知無覺地舒展著,與這房間里骯臟、壓抑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買它的時候,心里裝滿了陽光和愛意,此刻卻只覺得無比諷刺。
她慢慢地走過去,腳步有些虛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伸出手,指尖冰涼,輕輕捧起那束沉甸甸的向日葵。
然后,她轉(zhuǎn)過身,將它遞到賀沉舟面前。
金色的花朵幾乎要撞上他蒼白的胸口。
“……今天……???”她重復(fù)著這個詞,聲音里帶著一種極致的疲憊和茫然,仿佛不明白這個簡單的詞匯為何能承載如此沉重的毀滅,“你喜歡他嗎?”
賀沉舟看著遞到眼前的花,那明亮的黃色像火焰一樣灼燒著他的眼睛。
他認(rèn)得這花,她最喜歡向日葵,說像小太陽,能驅(qū)散所有陰霾。而他,卻親手將她的太陽打碎了。
他的心像是被無數(shù)細(xì)密的針反復(fù)穿刺,疼得幾乎痙攣。
他不敢接那束花,仿佛它重逾千斤。
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他閉上眼,幾乎是擠出了兩個字,用盡了他此刻全部的勇氣和卑劣:
“……是。對不起……”
這三個字,尤其是最后那輕飄飄又沉重?zé)o比的“對不起”,終于徹底擊潰了沈昭寧強撐的最后一道防線。
一直努力壓制著的眼淚,終于失去了所有束縛,一顆,接著一顆,毫無預(yù)兆地從她通紅的眼眶中滾落。
沒有哭聲,沒有抽噎,只是那么安靜地、迅速地滑過她蒼白冰涼的臉頰,砸落在酒店昂貴的地毯上,瞬間消失不見。
她舉著花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收了回來。
也好。
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也好。
她看著眼前這個她愛了一年、以為會共度一生的男人,忽然扯動嘴角,努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一個屬于沈家千金該有的、體面的、哪怕支離破碎的笑容。
可這個笑比哭更讓人心疼,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絕望。
“……好?!彼牭阶约旱穆曇糨p得像嘆息,卻又帶著一種詭異的平靜,“祝你們……幸福?!?/p>
說完這句話,她仿佛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氣。
世界在她周圍徹底失去了顏色和聲音,變成了一片嗡嗡作響的、灰白的廢墟。
她曾經(jīng)堅信不疑的愛情,她小心翼翼呵護的幸福,她對于未來的所有憧憬……都在這一刻,隨著這句“祝?!保瑥氐姿榱殉闪她W粉,隨風(fēng)消散在這令人窒息的空氣里。
她沒有再看他們一眼,轉(zhuǎn)過身,像一個失去提線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朝著門外那片陰冷的雨幕走去。
對不起后面來的讀者,因為某些問題,一些片段被迫刪減了,希望大家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