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還在耳膜間震蕩，嚴浩翔攥著拳頭踹開最后一個倒下的人，指節(jié)因為用力泛白。巷口的風卷著血腥味掠過，他扯下沾了灰的校服袖子擦嘴角，指尖觸到空蕩蕩的口袋時，渾身的血液像是瞬間凍結了。

嚴浩翔操！

他猛地低罵一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慌。

那不是普通的照片——是三年前在學校操場旁的那顆香樟樹下偷拍的，蘇念背著書包跑過，雙馬尾掃過肩頭，陽光落在她臉上，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他一直把照片塞在貼身的口袋里，打架時護著，下雨時捂著。連他的兄弟們都不知道這張照片的存在。

恨她嗎？恨。

賀妤墜樓那天，所有人都看見最后一個上天臺的人是蘇念?？晌缫箟艋兀倳肫鹛K念被賀妤按在沙發(fā)上涂指甲油的樣子，想起她踮腳給自己遞冰鎮(zhèn)可樂時，額角滲出的細汗。愛和恨像兩條毒蛇，在他心里纏了三年，早分不清誰更痛。

摩托車輪胎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他幾乎是闖進學校后門的小巷。

草叢里，那張被踩出淺痕的照片正靜靜躺著，蘇念的笑臉被折出一道歪歪扭扭的折痕，像道疤。

嚴浩翔蹲下身，指尖撫過照片上女孩的眉眼，動作輕得像在碰易碎的玻璃。

口袋里的手機震動，是兄弟催他去處理后續(xù)，他卻盯著照片出神——三年了，他甚至不知道蘇念的骨灰撒在了哪里。當年她媽讓她出國“避風頭”，飛機失事的新聞像塊巨石，砸得所有人都懵了。

上課鈴響時，他才把照片重新揣好，指腹反復摩挲著口袋布料。

——

教室里的蘇念握著筆的手微微收緊，筆尖在筆記本上洇出一個墨點。宋亞軒的目光像細密的針，扎得她身上發(fā)燙。她能感覺到那目光里的掙扎，像三年前在天臺，他紅著眼問“是不是你推的”時一樣。

下課鈴剛響，蘇念就起身去了走廊。欄桿上的漆掉了一塊，露出底下的銹跡，像極了賀妤墜樓時，她死死抓住的那段天臺欄桿。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甚至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宋亞軒。

蘇念有事嗎？

她轉過身時，刻意讓聲音冷得像冰。

蘇念這位…同學？

蘇念眼角的余光瞥見他攥緊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和當年在天臺上一模一樣。

宋亞軒沒什么…就是想問…

宋亞軒喉結滾動，那句“念念是不是你”在舌尖轉了無數圈，最后只變成一句笨拙的問候。他看著她眼里的陌生感，像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三年前那個會追著他喊“亞軒哥”的女孩，眼神里從不藏著這種疏離。

宋亞軒在這里還適應嗎？

蘇念挺好的

說完蘇念轉身就走

就在蘇念繞過他時，衣擺擦過他的胳膊，帶來一陣極輕的觸感。宋亞軒僵在原地，看著她走進教室，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宋亞軒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攥緊，疼的發(fā)悶。

而此時的蘇念剛坐下，就看見桌角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嬌”字，被人用刀反復劃了很多遍，邊緣的木頭都翹了起來。她指尖覆上去，冰涼的觸感順著皮膚蔓延——是他的字跡，她認得。當年他總在她的課本上寫這個字，笑著說“嬌嬌以后我護著你！”

窗外的風突然變大，卷起教室里的粉筆灰，迷了她的眼。

蘇念低下頭，假裝揉眼睛，沒人看見她落在課本上的眼淚，像三年前那個雨天，她跪在賀妤的墓碑前，怎么也擦不干凈。

——

嚴浩翔是在預備鈴響的前一秒沖進教室的。

剛踏進門檻，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死死釘在自己的座位旁。那個穿著藍白校服的背影，正低頭用紙巾擦著什么，發(fā)梢垂下來，遮住了半張臉。

嚴浩翔嬌嬌……

這兩個字從喉嚨里擠出來時，帶著鐵銹般的澀。他站在蘇念身后不遠處，滿身的泥土和血腥味混著外面的風涌進來，像頭被刺傷的野獸，眼里翻涌著震驚、狂喜，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怯懦。

蘇念的脊背突然繃緊。

那道視線太燙了，像燒紅的烙鐵，死死釘在她后心。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偏執(zhí)，讓她指尖的墨痕都暈開了更大的圈。

她知道是誰…

只有嚴浩翔會用這種眼神看她。以前是帶著寵的、黏人的，像只大型犬盯著自己的骨頭；后來是淬了毒的、帶著恨的，在葬禮上幾乎要沖上來撕碎她?？涩F在這道視線……

太復雜了，像巖漿裹著冰碴，燙得她想逃，又凍得她挪不動腳。

嚴浩翔嬌嬌，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