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握著紙巾的手猛地收緊,指腹將因淚水而暈開的墨痕按得更深,紙屑嵌進掌心的紋路里,帶來細碎的疼。
那聲“嬌嬌”猝不及防扎進耳膜,順著血管流遍四肢百骸,讓她渾身的血液都跟著驟然凝固,連呼吸都滯澀了半秒。
她緩緩轉(zhuǎn)過身,臉上刻意掛著恰到好處的茫然,只有眼底深處藏著一絲被驚擾的冷意,像結(jié)了層薄冰的湖面。
目光落在嚴浩翔身上時,她刻意掠過他眼中翻涌的震驚、狂喜與難以置信,像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聲音平穩(wěn)得近乎刻板
蘇念同學(xué),你是在叫我嗎?
嚴浩翔還維持著剛進教室時的姿勢,單肩挎著的書包滑到臂彎,金屬拉鏈磕在骨頭上,卻渾然不覺。他死死盯著蘇念的臉,鼻尖微翹的弧度、唇角抿緊時的紋路,甚至左耳后那顆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小痣——被陽光照著時會泛出一點淺粉的小痣,都和記憶里那個會追在他身后喊“浩翔哥哥”的“嬌嬌”重合得分毫不差。
可這聲疏離的“同學(xué)”,像一盆臘月的冰水兜頭澆下,讓他剛才翻涌的狂喜瞬間凍成冰碴,卡在喉嚨里,咽不下,吐不出,只剩尖銳的疼。
嚴浩翔同學(xué)?
嚴浩翔嬌嬌…你不認識我了?
他往前走了兩步,聲音因為難以置信而發(fā)緊,像被砂紙磨過的鐵絲。
嚴浩翔我是嚴浩翔啊,你不記得了?
蘇念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顫抖。
她慢條斯理地將擦臟的紙巾疊成整齊的方塊,扔進桌洞,動作平靜得近乎刻意,仿佛在處理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垃圾。
蘇念抱歉,我是今天才轉(zhuǎn)來的
蘇念我并不認識你…們
蘇念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瞥向不遠處正偷偷觀望的某個人。這句話看似是說給嚴浩翔聽,實則是說給他們所有人聽的。
蘇念還有……
她頓了頓,抬眼時目光更冷,像結(jié)了冰的湖面。
蘇念麻煩…嚴同學(xué)是嗎?
蘇念請你不要隨便叫別人奇怪的小名。
嚴浩翔奇怪的…小名…
嚴浩翔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里卻全是澀味,像被雨水泡過的鐵銹。
他想質(zhì)問,想嘶吼,想問她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想問她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只剩破碎的氣音
嚴浩翔嬌嬌……你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遍。你真的不認識我嗎?
他步步緊逼,帶著一身室外的熱風(fēng)、未散的戾氣和淡淡的血腥味,幾乎要貼到蘇念桌前。
周圍幾個偷偷觀望的同學(xué)都屏住了呼吸,誰都知道嚴浩翔這三年脾氣有多壞,像只炸毛的獅子,可沒人知道他眼底那片瘋狂的恐懼——他怕眼前的人真的不是她,怕自己連這僅存的幻覺都抓不住。
蘇念卻坐著沒動,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沒有絲毫閃躲,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
蘇念同學(xué),我真的不認識你
蘇念你認錯人了
嚴浩翔認錯人了……
嚴浩翔的手猛地攥住桌沿,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指腹下的木紋都被摳得發(fā)響,像是要把這張桌子捏碎。
他想問“那為什么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想問“為什么聽到我叫你,你放在膝蓋上的手會抖得那么厲害”,可話到嘴邊,卻被蘇念眼中那片徹底的陌生堵了回去。
那眼神太干凈,干凈得像從未認識過他,干凈得像要把過去那些“嬌嬌”的稱呼、那些她黏著他撒嬌的日子、那些他們一起在陽光下奔跑的記憶,全碾成碎末,隨風(fēng)飄散。
他不敢問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怕自己再逼問下去,眼前這張酷似她的臉會徹底消失,就像三年前那樣,連一句告別都沒有,有的只是一張冰冷的死亡報告……他已經(jīng)失去過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哪怕只是一個長得像她的人。
預(yù)備鈴的余音還在走廊里回蕩
宋亞軒坐在斜前方,手指死死掐著筆,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出一個又一個小洞,墨漬暈開,像一滴又一滴凝固的血。
他看著嚴浩翔失控的樣子,看著蘇念冷得像冰的側(cè)臉,心臟像被一只手攥著,又酸又疼。這三年,他們七個誰都沒提過“蘇念”這兩個字,可誰都沒忘。
張真源床頭還擺著她送的那只破了洞的小熊,馬嘉祺的筆記本里夾著她畫的丑丑的全家福,丁程鑫每次路過以前常去的那家奶茶店,都會愣神很久,劉耀文每次出門都會下意識的帶著一包糖,甚至就連賀峻霖有時也會看著他們之前的合照發(fā)呆……他們七個的關(guān)系依舊很好,甚至比以前更親密,像被命運捆在一起的藤蔓,可心里都空著一塊,那是屬于“蘇念”的位置,誰都填不上。
他看到嚴浩翔眼里的偏執(zhí)快要溢出來,再這樣下去,只會把人越推越遠。宋亞軒猛地站起身,快步走過去,一把拉住嚴浩翔的胳膊。
宋亞軒浩翔
嚴浩翔的身體僵了一下,像是沒聽到。
宋亞軒用力拽了他一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
宋亞軒別鬧了,上課了。
嚴浩翔盯著蘇念看了很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快分不清眼前的人是真實還是幻覺,久到眼眶發(fā)熱,視線都開始模糊。
直到蘇念再次別過臉,重新拿出課本,用行動表明“不想再和你說話”,他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松開桌沿,踉蹌著后退了半步,差點撞到宋亞軒身上。
嚴浩翔知道了
他低聲說,聲音啞得厲害,像被砂紙磨過的木頭。
嚴浩翔拉開椅子坐在了蘇念身邊
嚴浩翔抱歉,是我認錯人了
蘇念捏著課本的手指微微發(fā)顫,指腹冰涼,幾乎要握不住那光滑的紙頁。
蘇念沒事
教室后門傳來老師的腳步聲,喧鬧的竊竊私語瞬間平息。蘇念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翻涌的情緒壓回心底,開始認真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