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的一生（不止一片樹葉哈）

立春后的第一場雨，淅淅瀝瀝下了整整三天。A站在書桌前，看著墻上掛著的玻璃相框——里面裝著去年冬天和C一起撿的懸鈴木葉與銀杏葉，雨水打在窗戶上，模糊了葉片的輪廓，倒像是給那些金黃的紋路蒙了層薄紗。

手機在這時震動了一下，是C發(fā)來的視頻通話請求。接通后，屏幕里立刻跳出C帶著笑意的臉，背景是一片嫩綠的草地，遠處能看見幾棵剛冒芽的懸鈴木，枝椏上綴著點點新綠?！澳憧?！南方的春天來得好快，樓下的懸鈴木都長新葉子了，嫩得能掐出水來?！盋把手機鏡頭轉(zhuǎn)向懸鈴木，風吹過，新葉輕輕搖晃，像一群淺綠色的小巴掌在打招呼。

A湊到屏幕前，看著那些新葉，忽然想起去年秋天巷子里的老懸鈴木，金黃的葉子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響?！拔覀冞@兒的懸鈴木還沒冒芽呢，昨天去巷子看了，樹干還是光禿禿的，不過樹根下已經(jīng)有小草冒頭了。”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桌上的筆記本，翻開夾著第一片懸鈴木葉的那一頁——去年九月?lián)斓哪瞧~子，邊緣的綠早已褪盡，只剩下純粹的金黃，葉脈卻依舊清晰，像用金線繡在紙上。

“對了，我跟你說個事兒！”C突然湊近屏幕，眼睛亮晶晶的，“我們學校組織了一個‘秋日葉語’的征集活動，就是讓大家分享自己收藏的落葉和背后的故事，我已經(jīng)把咱們?nèi)ツ険斓娜~子照片發(fā)過去了，還寫了咱們在巷子里撿葉子、吃肉桂面包的事兒，說不定能獲獎呢！”

A愣了一下，隨即笑起來：“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發(fā)了？萬一寫得不好怎么辦？”“才不會！”C擺擺手，“我寫的時候特意把你說的‘每片葉子都是秋天的信’寫進去了，評委肯定會喜歡的。對了，要是獲獎了，獎品是一套葉脈書簽制作工具，到時候咱們一起把收藏的葉子做成書簽，肯定特別好看！”

掛了視頻通話，A把筆記本抱在懷里，坐在窗邊的藤椅上。雨還在下，她一頁頁翻著筆記本，里面夾滿了不同季節(jié)、不同地方的葉子：有去年九月巷口老懸鈴木的第一片黃葉，有C從南方寄來的銀杏葉，有冬天雪地里撿的帶霜的懸鈴木葉，還有幾片是春節(jié)時去鄉(xiāng)下外婆舊居附近撿的、不知名的闊葉——每一片葉子旁邊，都寫著撿葉子時的日期和小事，有的是幾句簡短的心情，有的是和C的對話，字里行間滿是細碎的溫暖。

翻到最后一頁時，A的指尖停在了一片淺褐色的槐樹葉上——這是去年冬天書攤老板送給她們的，夾在《秋聲賦》里。她想起老板說的“每片葉子都藏著一個秋天的故事”，忽然覺得，自己收藏的哪里是葉子，分明是一段段看得見、摸得著的時光。

雨停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夕陽透過云層，給天空染了層橘紅色。A背著帆布包，又去了那條熟悉的巷子。老懸鈴木依舊立在巷口，樹干上還沾著雨水，顯得格外濕潤。她蹲在樹根下，仔細看著地面，忽然發(fā)現(xiàn)樹干旁邊的泥土里，冒出了幾個嫩綠色的芽尖——是懸鈴木的新芽！芽尖裹著淡褐色的鱗片，像一個個小小的綠拳頭，正努力地從泥土里鉆出來。

“小姑娘，又來啦？”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A回頭，看見書攤老板推著小推車過來，車上依舊擺著滿滿當當?shù)呐f書，還多了一盆剛冒芽的吊蘭。“老板，您看！老懸鈴木冒新芽了！”A指著那些芽尖，語氣里滿是驚喜。

老板蹲下來，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笑著點頭：“是啊，這樹有靈性，知道春天來了。去年冬天那么冷，我還擔心它熬不過去，沒想到還是這么精神?！彼贿呎f，一邊從推車里拿出一本舊書，遞給A：“這本書叫《草木記》，里面寫了很多關(guān)于植物的故事，特別是懸鈴木，你看看，說不定能想起更多和葉子有關(guān)的事兒。”

A接過書，封面是深綠色的，已經(jīng)有些磨損，翻開第一頁，里面夾著一片干枯的楓葉，顏色是深紅色的，邊緣帶著細小的鋸齒?！斑@是我十年前在北方旅游時撿的，一直夾在書里，今天看見你，就想送給你，正好跟你收藏的葉子配一對。”老板說。

A把楓葉拿出來，放在手心，和筆記本里的懸鈴木葉對比——一片深紅，一片金黃，一片來自十年前的北方，一片來自去年的巷口，卻同樣帶著時光的溫度。她把楓葉夾進《草木記》里，對老板說：“謝謝您，我會好好保存的，等C回來，我拿給她看?！?/p>

“C？就是去年跟你一起撿葉子的那個小姑娘吧？”老板笑著問。A點點頭：“對，她在南方上學，春天的時候會回來，到時候我們再來看您，還來買您的舊書?！?/p>

離開巷子時，夕陽已經(jīng)落到了屋頂后面，給老懸鈴木的樹干鍍上了一層金邊。A背著帆布包，手里拿著《草木記》，懷里揣著滿滿的暖意——她知道，等到春天再深些，老懸鈴木的新葉會越長越茂盛，等到秋天，又會有金黃的葉子落下來，而她和C，也會像這些葉子一樣，無論隔著多遠，都能在時光里找到彼此的痕跡。

回到家，A把《草木記》里的楓葉取出來，壓在書桌的玻璃板下，然后拿起筆，在筆記本的新一頁寫下：“2025年2月28日，雨停了，老懸鈴木冒新芽了，老板送了我一本《草木記》，里面有片十年前的楓葉。春天來了，好像所有的美好都在慢慢發(fā)芽。”

寫完后，她把筆記本放在書桌上，和《昆蟲記》《小王子》《秋聲賦》擺在一起——這些書里，夾著她和C收藏的葉子，夾著巷子里的陽光與風，夾著舊書攤老板的笑容，也夾著那些關(guān)于秋天、關(guān)于友情、關(guān)于時光的細碎故事。

窗外的天空漸漸暗下來，遠處的路燈亮了，暖黃色的光透過窗戶照在書頁上，給那些金黃的葉子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A坐在書桌前，看著那些葉子，忽然覺得，春天不僅是新葉的開始，也是舊時光的延續(xù)——就像那些夾在書里的黃葉，雖然離開了樹枝，卻在書頁間找到了新的歸宿，繼續(xù)訴說著關(guān)于秋天的故事，也期待著和新的春天、新的葉子相遇。

她想起C說的“秋日葉語”征集活動，忽然拿出手機，翻出去年秋天拍的葉子照片——有落在舊書攤前的第一片懸鈴木葉，有雪地里帶著霜的黃葉，還有C寄來的銀杏葉。她選了一張最滿意的，配了一段文字：“去年秋天，在巷口撿了第一片懸鈴木葉，后來遇見了C，一起撿了更多的葉子，藏在書里。這些葉子，是秋天寫給我們的信，每一句都帶著溫暖的時光?！比缓簏c擊了發(fā)送，發(fā)送給了“秋日葉語”活動的郵箱。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來時，A輕輕舒了口氣。她知道，不管能不能獲獎，這些葉子和背后的故事，都已經(jīng)成為了她生命里最珍貴的寶藏。而她和C，也會像這些葉子一樣，在時光的流轉(zhuǎn)里，繼續(xù)收藏更多的美好，寫下更多關(guān)于葉子、關(guān)于友情、關(guān)于時光的故事。

夜色漸深，A把筆記本合上，放在枕頭邊。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筆記本上，仿佛在輕輕撫摸那些夾在里面的葉子。她閉上眼睛，仿佛看見老懸鈴木的新葉在慢慢生長，看見秋天的黃葉在書頁間輕輕搖晃，也看見她和C一起，在滿是葉子的巷子里笑著、跑著，像永遠不會長大的孩子。

她知道，等到明天早上，陽光會透過窗戶照在筆記本上，那些金黃的葉子會依舊躺在書頁間，等待著新的故事，等待著新的時光，也等待著和春天的新葉、夏天的綠蔭、秋天的金黃再次相遇。而她，也會帶著這些葉子，帶著這些故事，繼續(xù)在時光里前行，收集更多的溫暖，收藏更多的葉子。

四月的風帶著暖意，吹得巷子里的老懸鈴木枝繁葉茂。A背著帆布包走在巷子里，陽光透過新葉的縫隙灑下來，在地上織出斑駁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綠寶石。她抬頭看著老懸鈴木，新葉已經(jīng)長得很茂盛了，巴掌大的葉片翠綠欲滴，風一吹，葉子嘩啦嘩啦響，像在唱一首春天的歌。

“A！這里！”遠處傳來C的聲音，A循聲望去，看見C站在書攤前，手里拿著一本舊書，正朝她揮手。C穿著淺色的連衣裙，頭發(fā)扎成馬尾，臉上帶著笑，和去年秋天相比，好像又開朗了些。

A快步走過去，C立刻把手里的書遞過來：“你看！我在老板這兒找到一本《葉圖鑒》，里面有好多不同種類的葉子圖片，還有詳細的介紹，咱們以后撿葉子，就能知道它們的名字和故事了。”

A翻開《葉圖鑒》，第一頁就是懸鈴木葉的介紹，上面畫著懸鈴木葉的結(jié)構(gòu)圖，標注著葉脈、葉柄的名稱，還有一段關(guān)于懸鈴木的生長習性：“懸鈴木，又名法國梧桐，葉片呈掌狀，秋季變黃，耐寒性強，是常見的行道樹?！彼钢鴪D片，笑著說：“原來咱們撿的懸鈴木葉還有這么多學問，以前只知道它秋天會變黃，沒想到還有這么詳細的介紹?！?/p>

書攤老板坐在小馬扎上，看著她們倆，笑著說：“你們年輕人喜歡研究這些葉子，挺好的。我年輕的時候，也喜歡撿葉子，那時候沒這么多書，就把葉子夾在筆記本里，憑著記憶記它們的樣子，現(xiàn)在老了，記性不好了，還好有這些舊書，能幫我想起以前的事兒?！彼贿呎f，一邊從推車里拿出一個鐵皮盒子，打開后，里面裝著十幾片壓得平整的葉子，有楓葉、銀杏葉、還有幾片A不認識的、帶著細小絨毛的葉子?！斑@些是我?guī)资昵皳斓模械氖窃诒狈綋斓?，有的是在南方撿的，一直放在盒子里，今天拿出來給你們看看，也算給這些葉子找個懂它們的人。”

C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拿起一片楓葉，楓葉已經(jīng)變成了深褐色，邊緣的鋸齒卻依舊清晰?！袄习?，這片楓葉是在哪兒撿的呀？”她問。老板想了想，笑著說：“這是我二十年前在香山撿的，那時候香山的楓葉紅得像火，我撿了一書包，回來后壓平，夾在書里，后來搬家，大部分都丟了，就剩下這幾片。”

A拿起一片帶著絨毛的葉子，葉子很小，只有指甲蓋那么大，淺綠色的，上面覆蓋著一層細細的絨毛，摸起來軟軟的。“老板，這片葉子是什么樹的呀？我從來沒見過?！崩习蹇戳艘谎?，說：“這是枇杷葉，不過是剛長出來的新葉，老枇杷葉比這個大，邊緣還有鋸齒，能入藥呢?！?/p>

兩人在書攤前看了很久，直到夕陽西下，才想起要去吃肉桂面包。C拉著A的手，快步走向街角的面包店，剛到門口，就聞到了熟悉的肉桂香味?！袄习澹瑏韮蓚€肉桂面包，要剛出爐的！”C沖里面喊。

面包店老板從烤箱里拿出兩個冒著熱氣的肉桂面包，遞給她們：“好久沒見你們倆一起過來了，今天怎么有空？”“C從南方回來了，我們一起去巷子里看了老懸鈴木，還在書攤老板那兒看了好多舊葉子?！盇一邊說，一邊咬了一口面包，甜甜的肉桂味在嘴里散開，和去年秋天的味道一模一樣。

兩人坐在面包店門口的長椅上，吃著面包，聊著天。C忽然從包里拿出一個透明的小盒子，遞給A：“你看，這是我用‘秋日葉語’活動的獎品做的葉脈書簽，用的是咱們?nèi)ツ険斓你y杏葉，我把葉脈清理干凈，還在上面刻了咱們的名字縮寫。”

A打開盒子，里面放著兩片銀杏葉書簽，葉脈像金色的細線，上面刻著小小的“A”和“C”，陽光照在上面，紋路閃閃發(fā)光?！疤每戳耍　彼滩蛔≠潎@，“我也要做，把咱們撿的懸鈴木葉也做成書簽，這樣就能一直帶在身邊了?！?/p>

“好啊！”C點點頭，“明天我們就去買材料，在家做，我還查了教程，很簡單的，只要把葉子放在水里煮，然后把葉肉去掉，留下葉脈就行。”

第二天一早，A和C就去了文具店，買了煮葉子用的小鍋、軟毛刷和透明的書簽保護膜。回到家后，她們把去年撿的懸鈴木葉和銀杏葉找出來，放在盆里清洗干凈。C按照教程，把水倒進小鍋，加入少量小蘇打，然后把葉子放進去，開火煮。

水慢慢燒開，葉子在鍋里輕輕翻滾，淺綠色的水漸漸變成了深褐色。“還要煮一會兒，等葉肉變軟了，就能用刷子把葉肉刷掉了?！盋一邊看著鍋，一邊對A說。A點點頭，坐在旁邊，看著鍋里的葉子，忽然想起去年秋天撿這些葉子的時候，陽光暖暖的，風里帶著懸鈴木的氣息，好像就在昨天。

煮了大約半個小時，C關(guān)掉火，用鑷子把葉子夾出來，放在清水里冷卻。然后，她拿起軟毛刷，輕輕刷葉子的表面，葉肉一點點脫落，露出里面清晰的葉脈，像一張細細的網(wǎng)?！澳阍囋?？”C把刷子遞給A。A接過刷子，小心翼翼地刷著一片懸鈴木葉，生怕把葉脈刷斷。慢慢地，葉肉被刷掉，只剩下金黃的葉脈，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

“太神奇了！”A拿著葉脈，忍不住感嘆，“原來葉子去掉葉肉后，葉脈這么好看。”C笑著說：“是啊，就像把葉子的骨架露出來了，每一根紋路都很清晰，比完整的葉子還特別。”

她們把清理好的葉脈放在陰涼處晾干，然后用透明的書簽保護膜把葉脈封起來，再在上面系上細細的紅繩。這樣，一個個精致的葉脈書簽就做好了。A拿著用第一片懸鈴木葉做的書簽，上面的葉脈清晰可見，邊緣還留著一點金黃的葉肉痕跡，像特意裝飾的花紋?！拔乙堰@個書簽夾在《昆蟲記》里，這樣每次看書，都能想起去年秋天撿葉子的日子。”她說。

C拿起用銀杏葉做的書簽，上面刻著她們的名字縮寫，笑著說：“我要把這個書簽送給你，還有一個我自己留著，這樣就算我們不在一個地方，看到書簽，就像看到對方一樣?！?/p>

A接過書簽，心里暖暖的。她把書簽放在手心，陽光照在上面，葉脈的紋路閃閃發(fā)光，像撒了一層碎金?！爸x謝你，C。”她說，“有你這樣的朋友，有這些葉子和書簽，我覺得特別幸福。”

C搖搖頭，笑著說：“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啊，以后還要一起撿更多的葉子，做更多的書簽，寫更多的故事。對了，暑假的時候，我們一起去南方吧，我?guī)闳タ次覍W校后門的老銀杏，還有江邊的懸鈴木，夏天的懸鈴木特別茂盛，樹蔭能遮天蔽日，我們可以在樹下?lián)煨氯~，做夏天的葉脈書簽。”

A點點頭，眼睛亮起來：“好??！我早就想去南方看看了，看看南方的懸鈴木和銀杏，看看和北方不一樣的秋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夏天很快就到了。巷子里的老懸鈴木長得格外茂盛，濃密的綠蔭把整條巷子都罩住，成了人們納涼的好地方。A和C經(jīng)常坐在樹根下的石墩上，拿著《葉圖鑒》，辨認著樹上的新葉，偶爾撿起一片落在地上的新葉，夾在書里。

書攤老板依舊每天推著小推車來巷子里擺攤，看到她們，總會笑著問：“你們的葉脈書簽做好了嗎？有沒有帶來給我看看？”A和C就會把書簽拿出來，給老板看。老板每次都會仔細地看，然后說：“做得真好，比我年輕的時候做的還好看。這些書簽啊，不僅是葉子做的，還是你們友情的見證，要好好保存?！?/p>

暑假來臨的時候，A和C收拾好行李，一起去了南方。坐在火車上，A看著窗外的風景，心里充滿了期待。她知道，這次南方之行，不僅能看到不一樣的懸鈴木和銀杏，還能和C一起，收集更多的葉子，寫下更多的故事，讓那些夾在書里的黃葉，在新的時光里，繼續(xù)綻放出溫暖的光芒。

火車漸漸駛離車站，窗外的風景慢慢變化，北方的麥田變成了南方的稻田，光禿禿的樹枝變成了茂盛的綠樹。A拿出包里的葉脈書簽，放在手心，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上面，葉脈的紋路閃閃發(fā)光。她知道，這只是她和C關(guān)于葉子的故事的一部分，未來，還有更多的秋天、更多的葉子、更多的故事在等著她們，而那些藏在書里的黃葉，會一直陪著她們，見證每一段溫暖的時光，每一次難忘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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