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練習(xí)室的撞擊，像一塊沉重的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靜的湖面，余波持續(xù)蕩漾。林暮和劉耀文之間，除了之前的疏離，更多了一層看不見的薄冰。兩人在練習(xí)時下意識地避開對方的動線，交流僅限于必要的工作用語，冰冷而簡短。

宿舍里的空氣也因此變得更加粘稠。就連最擅長活躍氣氛的賀峻霖，在飯桌上試圖講個笑話時，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低氣壓，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最終化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公司安排了一個小型戶外綜藝的錄制，算是新團隊陣容的首次非正式亮相。錄制地點在一個人氣頗高的文創(chuàng)園區(qū)，消息不知如何走漏，他們剛從車上下來，就被早已守候在此的粉絲和代拍圍得水泄不通。

“丁程鑫！看這里！” “翔哥好帥！” “耀文！媽媽愛你！”

熟悉的、熱切的呼喊包圍著他們，閃光燈亮成一片。林暮下意識地低下頭，將自己隱藏在隊友的身形之后，像一只試圖縮進殼里的蝸牛。他知道，這些熱情不屬于他，那些鏡頭對準(zhǔn)他時，或許也帶著審視和不滿。

錄制過程還算順利，無非是一些團隊游戲和互動采訪。林暮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回答問題言簡意賅，游戲環(huán)節(jié)不爭不搶。他像一道淡淡的影子，努力不打擾到原本和諧的畫面。

然而，就在錄制結(jié)束，他們按照工作人員指引，走向園區(qū)側(cè)門準(zhǔn)備上車離開時，意外發(fā)生了。

側(cè)門相對僻靜，但也聚集了數(shù)十名粉絲。一開始秩序尚可，但隨著成員們走近，人群開始騷動。幾個扛著大型相機的代拍為了搶占機位，粗暴地向前擠搡，引發(fā)了連鎖反應(yīng)。

“別擠！后面有臺階！”保安高聲維持秩序，但聲音瞬間被淹沒。

就在這混亂的推搡中，一個瘦小的女粉絲可能是被身后的人猛地一推，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重心不穩(wěn)，直直地朝著走在隊伍邊緣的林暮倒撞過來！她手里還舉著手機，尖銳的邊角眼看就要戳到林暮的臉。

事情發(fā)生得太快，林暮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只看到一個人影帶著風(fēng)聲朝自己撲來。他下意識地想要后退，腳跟卻絆到了什么，身體瞬間失衡。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剎那，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從他斜后方伸過來，不是推向他，而是精準(zhǔn)地、幾乎是本能地格擋在那名失控粉絲和他之間，同時另一只手用力拽了他的胳膊一把，將他向后踉蹌的身體強行穩(wěn)住。

“小心！”

一聲低喝在他耳邊響起，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清亮，卻又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

是劉耀文。

那個在練習(xí)室里撞倒他、對他怒目而視的劉耀文，此刻卻像一道突然出現(xiàn)的屏障，擋在了他和可能的危險之間。劉耀文用自己的手臂和肩膀承受了那名粉絲大部分的沖撞力，身體被撞得晃了一下，但他腳下像生了根，紋絲不動，牢牢地護住了身后失去平衡的林暮。

混亂中，保安迅速上前隔開了人群，助理也圍攏過來。那名粉絲連聲道歉，臉色煞白。

“沒事吧？都別擠了！注意安全！”劉耀文皺著眉頭，先是掃了一眼那名受驚的粉絲，快速說了一句，然后才松開抓著林暮胳膊的手，目光轉(zhuǎn)向他，語氣依舊算不上溫和，甚至帶著點習(xí)慣性的硬邦邦，“你怎么樣？沒摔著吧？”

林暮怔在原地，胳膊上似乎還殘留著剛才那股不容分說的力道。他看著劉耀文那張還帶著少年銳氣、此刻卻寫滿不耐煩（或許是為了掩飾其他情緒）的臉，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猛地攥了一下，又驟然松開。一股復(fù)雜難言的熱流猝不及防地沖上鼻腔和眼眶，酸澀得讓他幾乎失控。

他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喉嚨哽得發(fā)不出聲音，只能用力地搖了搖頭。

劉耀文看他沒事，便不再多說，轉(zhuǎn)身跟上已經(jīng)在前行的隊伍，仿佛剛才那電光火石間的出手，只是他條件反射下的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動作。

回程的車上，氣氛依舊沉默。

林暮靠在窗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腦海中反復(fù)回放著剛才那一幕。劉耀文擋在他身前的手臂，抓住他胳膊的力道，那聲“小心”……這一切，與他練習(xí)室里冰冷的眼神、煩躁的語氣形成了尖銳的對比。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排斥或許是真的，不適應(yīng)也是真的。但在關(guān)鍵時刻，那種根植于骨子里的、對“隊友”二字的責(zé)任感和保護欲，會超越個人的好惡，成為一種本能。

這種認知，并未讓他立刻感到輕松或溫暖，反而帶來一種更深沉的重量。他之前只覺得融入艱難，現(xiàn)在才真切地感受到，這個title所承載的，不僅僅是榮耀和燈光，還有在危難時刻彼此交付后背的義氣。

他轉(zhuǎn)過頭，目光悄悄掠過坐在前排、戴著耳機聽歌的劉耀文。少年的側(cè)臉在流動的光影中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隔閡依舊在，冰層并未融化。

但冰層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無人察覺的黑暗深處，發(fā)出了一聲細微的、破裂的輕響。

那聲輕響，的名字，或許叫做“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