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絕料不到四阿哥竟來這種地方,一時怔住。他也微微皺了眉頭,方才看清是我,用驚疑的目光看過來。恰在此時,樓下傳來吵雜之聲,我走到欄邊往樓下一看,沖進來一隊官兵,進來就搜。只聽為首的軍官道:“醉月樓窩藏亂黨,趕緊給我搜!一干人等全部不許離開?!?/p>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忽地手腕一緊,四阿哥已拉著我往東側(cè)最遠的廂房快步走去,門剛掩上,便聽見雜亂的腳步聲沖到二樓。我何曾見過如此場面,也不知道官兵們想要干什么,緊張得心臟突突地亂跳。亂黨,難道是綠蕪他們?
耳中聽得官兵們正一間一間房挨個搜查,還夾雜著驚叫與怒罵,眼見就要搜我們了,房間里除了一張床、茶桌與書案及幾把椅子外別無他物,要藏也無法藏啊,我神色驚慌地望向四阿哥。猛然又鎮(zhèn)定下來:我又不是亂黨,干嘛要藏?
四阿哥倒是有些急躁,打量了下四周,忽然道了聲:“得罪了!”走過來伸手揭去我頭上氈帽,扔向窗外,手伸到身后扯掉了綁著辮子的繩子,滿頭青絲即時散落下來。
我驚道:“你要干什么?”他已不容我多說,扯著我掀起被子便躺倒在床上,順手蓋上了被子。我又驚又羞又怒,欲要掙扎著起來,他卻一翻身壓在了我身上,輕聲道:“你若要算賬,等過了這一關(guān)再與你好好賠罪?!?/p>
我抬手便要去推他,他雙臂用力,已挾制住我的動作。急促的腳步聲已到了門外,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只覺唇上一涼,冰冷的雙唇已經(jīng)壓在了我的唇上。我睜圓了眼睛,羞澀、驚懼、屈辱霎時全涌上心頭,唇上的冰冷一直傳到了心里,一滴淚自眼角滾滾而下,冷得我絕望至極。門轟地一聲被撞開,眼角余光看見進來一名帶著兵刃的士兵,往床上看了一眼又趕緊掩門退了出去,在門外哼哼地干笑幾聲便走了。
我的耳中已聽不見任何聲響,目光定定地盯著帳頂。四阿哥放了我,掀開被子跳下床,耳朵貼在門邊聽了聽,忽聽得有人在門上敲了兩下,輕聲道:“爺——”四阿哥轉(zhuǎn)身不由分說地把我拉起來,開了門直往后樓梯快步走去。
我如木頭般被他拉著,出了后院門,已有一輛馬車在不遠處等著。上了馬車,四阿哥微微吐出一口氣,眼睛轉(zhuǎn)而看著我。
“方才實在情非得已?!?/p>
我轉(zhuǎn)頭冷冷地看著他,仿佛坐在那里的是魔鬼,冷笑一聲道:“你不是四阿哥嗎?你為何要躲?”
他淡漠的眼神中竟然沒有一絲內(nèi)疚,緩緩道:“我自是有我的理由……”
我怒極攻心,已是失了理智,抬手就往他臉上扇去,卻被一把抓住了手腕,我用力抽了一下沒抽出來,只得恨恨地怒視著他。他凝視著我,兩人對視了一會,他卻忽然放了手。
他終歸是四阿哥,當(dāng)今康熙皇帝的皇子,未來的雍正皇帝,我除了表示憤怒與屈辱又能如何?悲涼與無奈忽地涌上心頭,淚珠便洶涌而出,用手擦了又擦,怎么也擦不完??拗拗桨l(fā)覺得難過,自從來到這兒之后所有的不安與害怕,這時候全都宣泄出來。
哭了一會,聽得他微微輕嘆,呲地一陣裂帛之聲,一條從他袍子上撕下的布條遞到眼前。
“把頭發(fā)綁一下?!?/p>
我漸漸收了眼淚,用衣袖擦干凈臉,伸手接過,默默地綁好散著的長發(fā),雙手抱著膝蓋坐著,再不愿搭理他。
兩人沉默了半晌,四阿哥忽然道:“雖是情非得已,可的確是我冒犯了你,你若覺得委屈,我可以負責(zé)任?!?/p>
我抬頭看著他,見他仍是那永恒不變的淡漠,看不出來半點真誠,卻也沒有輕佻,冷笑著道:“我不愿意!或許對于四爺來說,多娶一個女子就如同多買了一件東西,買回去往家里一放也就完了,喜歡的話偶爾惦記一下,不喜歡的話擺在那里也無妨,可我不愿意那樣活著。我若是要嫁,也只會嫁與兩情相悅之人,所以四爺不必為若曦負任何責(zé)任!”
他靜默著看我,那如深潭一般的目光中,漸漸地似乎透出一絲光,說道:“你想嫁與兩情相悅之人,想想倒是可以。入宮之后,恐怕一切由不得你自個作主,若是皇阿瑪看上了你,或者要給你賜婚,你不嫁也得嫁?!?/p>
我重新轉(zhuǎn)開目光,提到入宮,我心里瞬間變得更加黯淡無光,可與其草率地把自己嫁給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我寧愿選擇奔向未知的將來:“若到了那一步,若曦寧愿選擇自我了斷。”
他冷冷地嘲笑道:“你也未免太天真了,若真到了那個時候,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了?!?/p>
我痛苦地搖了搖頭,說道:“嫁與不嫁是我自個的事,我只想隨自個心意好好活著,并不會礙著別人,這樣也不行嗎?”
“不行!”
自從十阿哥與明玉被賜婚后,我一直懼怕有一天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只是自己選擇了暫時不去想,我不要像個物品似的被賜來賜去,可我更不想為了避免這種命運而把自己推到毫無感情的婚姻中去,兩者的結(jié)局并無不同。我雙手抱著頭,把臉埋在膝蓋間,這樣的現(xiàn)實太殘酷了,殘酷得令人束手無策!四阿哥見再勸不了我,也就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