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讓電話那邊等太久,所以走得很快,拐過灌木叢就是羽毛球場,查理鼻子靈,老遠就感覺到她來了,親熱地汪汪叫了幾聲,四格格正好把球打出界外,一股火都撒在查理身上,罵它沒事亂叫什么。球正好滾到秋怡腳下,杜航走過來揀,看見秋怡怔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同她打招呼。
秋怡避免同他目光接觸,徑直走向林少康,還沒等她開口就被男人一把摟住,當著眾人的面結結實實親了個嘴兒。她嚇壞了,面紅耳赤地推,卻哪里推得動,男人象要把她吃了似的,一只手掐住她的腰讓她貼在自己身上,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這不行,她使勁往外掙,他稍微離開了一點卻并不打算松手。
“我不會在這發(fā)瘋?!彼吐曊f,聲音里夾著喘息,眼睛恨不得穿透她的衣服。
可你已經(jīng)在發(fā)瘋了,秋怡臉紅的要滴血,“有電話找你?!彼室獯舐曊f讓旁邊的人聽到。
“你們打,我有事?!彼槃莅雅淖尤咏o少陵,攬起女人揚長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四格格和假裝什么都沒看見的少陵。
杜航臉色蒼白地站在一邊,一只手緊緊捏著球拍手柄,眼睛盯著腳下的凌亂雜草。
他本不想再踏進金甌花園一步,可又擔心少陵疑心,文學社所有人都表示參加,自己又是個萬年閑人......他之前根本不知道少陵會是林少康的妹妹,他們兩個完全不象,一個放蕩粗俗,一個善良天真,然而少陵對這個哥哥又充滿友愛,只能說小女孩容易騙。
只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可他又有什么資格知道?
“我哥哥還沒娶嫂子進門,現(xiàn)在管家的是他的一個女朋友,”白天,他聽見少陵和文學社長董女士說,“她長得可漂亮了,象畫里的繆斯女神?!?/p>
杜航心中一震,心想這小丫頭不大,說話倒是一針見血,繆斯女神,那可不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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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是你呀,有話快說!”他一只手拿著話筒,另一只手飛快地扯開她的領口,下半身將她抵在桌角。
“知道了,還有什么?”男人喘著粗氣,她無力反抗也不敢吭聲,只能任憑他在書桌上對自己為所欲為。
“你干嘛呢?”那邊聽著動靜不對,繼而小心地問道:“該不會是在......”這邊林少康嘻嘻笑了兩聲,“還有事兒嗎,郭麻子?”“沒事沒事,您忙。”電話立刻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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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進來?!鼻镡曇羯硢∮袣鉄o力,她剛剛被折磨慘了,林少康就像野獸一樣不通情理,越是求他就越是沒完沒了,也不知道哪來這么大的癮,晚上要白天還要……后來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怎么回到房間的也不知道,只覺得頭暈的要命,小腹又酸又脹,還想吐。
“怎么了這是?”五姨太走到床前,訝異地發(fā)現(xiàn)她臉色蒼白,額頭還在冒冷汗,用手去摸,溫度正常。
“沒事兒?!彼胍髦胱饋?,被五姨太按住了,“你睡罷,今兒下午不用你張羅?!?/p>
“他不讓啊,”秋怡有氣無力地嘆了口氣,“今兒晚上放煙花,他讓我和他一起看的......沒關系,我喝口熱水就好了?!?/p>
五姨太給她倒了杯熱水,扶她坐起來,又一勺勺喂她喝下去,“留個心眼?!卑肷危偷偷卣f。
這是五姨太第二次對她說這四個字。
“愛情總是讓人亂方寸,咱們這樣的人,不能亂,亂不起。”
五姨太又扶著她躺下,告訴她鬧鐘調好了,她可以睡三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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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醒之后她覺得好些了,只是身上還是懶懶的,五姨太貼心地給她把要穿的晚禮服掛在外面,她沒叫繡兒,一個人坐在梳妝臺前慢慢梳著頭發(fā),鏡子里的自己有些憔悴,眼睛倒顯得更大了,她拿起那支口紅,用指尖抹了一點在唇上,然后抿開,果然人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晚禮服肩膊那里露的有點多,所以她打算把頭發(fā)披下來,松松的卷發(fā)往右側一攏,鬢角別上碎鉆發(fā)卡,再在左耳朵上戴一只鉆石流蘇耳墜,就很好。
第一次打扮得這樣成熟,她有些不自在,鏡子里的那個女人,那個身材凸凹有致的艷麗女人還是她嗎?她好久沒有認真觀察過自己的眼睛了,那是一種什么樣的眼神啊……真的回不去了。
也是傻,回去做什么呢?難不成還以為自己依舊是秋家的四小姐?她慢慢提起裙擺,露出兩條纖細柔白的大腿,她是美的,這美麗是她僅有而且最可靠的資本。
一縷炫目的夕陽穿破云層照進房間,在地毯上留下兩條修長豐腴的剪影,她松開手,蕾絲軟緞從指間沉甸甸落下,夕陽終于黯淡了,性感的影子也沒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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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聚在草坪上等著放煙花,少陵和杜航坐在一起,不能再假裝看不見了,少陵給她們倆做了介紹,彼此寒喧幾句場面話,少陵又執(zhí)意要她同座,她也只好尷尬地留在這倆人旁邊。
四格格經(jīng)過上午一番風波沒有氣餒,打定主意要和林少康永遠捆綁在一起,晚上又換了套黑色緊身晚禮服,挽著林少康的胳膊,神氣活現(xiàn)地坐在他身邊,林少康的眼睛掃過秋怡這邊,又冷冷地收了回去。
面前茶幾上擺著哈德門香煙,就是趙孟起說的那種“吸來吸去”,她不知道杜航有沒有看過那個廣告,不過像他那樣的君子,估計看了也不會想太多。她拿起煙盒抽出一支給自己點著,第一次抽煙,卻也無師自通,本來么,姨太太就要有個姨太太的樣子。
少陵和旁邊兩個女孩子說著什么,忽而嘰嘰嘎嘎地笑成一團,頭頂一束煙花在夜空中炸了開來,絢爛,熱烈,然后化為無數(shù)繁星鋪天蓋地落下,倏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感覺到身邊人的目光,思慮半晌,終于艱難地開了口:“她們都知道了?
“誰?”杜航問。
“同學們?!彼敝钡乜粗懊妫瑳]有勇氣轉過臉面對他。
“嗯,”他立刻解釋,“不是,不是我說的,我也......不知道她們是怎么......”
話說開了,她反而不覺得有什么難受,自嘲地笑笑,“是不是都瞧不起我了?”
“那倒沒有,”他態(tài)度十分認真,“畢竟你有你的難處?!?/p>
最后兩個字幾乎要把她的眼淚逼出來,她抬起頭,閉上眼睛,讓淚水流回心里,一捧橙紅嬌黃的煙花炸開在頭頂,“好美呀!”她聽見別人在說,
星星點點黯淡下去,一截煙灰從手指間落到地上,在空中劃出垂死的紅的光。
“真的,她們都覺得你是受害者,姜若年同學甚至提議大家一起想辦法,把你解救出來。”
“解救我?”秋怡吃驚地看著杜航,忽然開心地笑了,這次是真的發(fā)自內心的笑,到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淚。
“我挺好的,”她用夾著香煙的手胡亂向著身后一指,“我有好多衣服呢,都是他給我買的,還有鞋,你知道李香蘭嗎?我有和她一樣的的裙子和大衣......”她笑夠了,用指尖在眼角輕輕地壓了兩下。
笑聲把少陵引了回來,“你們聊什么這么開心?!?/p>
杜航似乎早有準備一樣,態(tài)度自然地替她掩飾,“我和她講她大哥在國外的事,”又對秋怡說,“改天去找他打網(wǎng)球?!?/p>
秋怡?異地問:“他回來了?”
這下輪到杜航奇怪了,“你不知道嗎?他回來約有兩個月了,說是......回來處理家事?!彼l(fā)覺秋怡是真的不知道,語氣變得遲疑。
“家事?”秋怡感覺不妙,“什么家事?”
林少陵也感興趣地湊了過來,杜航感覺不妙,似乎他不該說這件事,這件事不該在這個時候,不該由他來告訴秋怡,可他還是說了:“你爸自殺了,你不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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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陵把披巾圍在她肩頭,順勢摟著她,“你怎么知道?”聲音很低,出口便被淹沒在周圍的喧嘩聲里。
秋怡此刻很感激她,她自己有一肚子的話要問,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整個人被魘住一樣呆在了原地,大腦也是空白一片。
“不清楚,我只聽說,”杜航不敢和秋怡的眼睛對視,只一個勁盯著少陵看,“他打死了太太,然后吞槍自盡的。
“可是為什么呀?”少陵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隨即反應過來,“我送你上樓罷,你在發(fā)抖。”
秋怡幾乎是無意識地點點頭,或是搖了下頭,她也忘了,但身體仍然僵硬地一動不動。
她的母親,那個愛嗑瓜子的小腳女人,總是用挑選布料的神情打量著她們姐妹倆,偶爾鼻子里擠出一個冷笑,代表她又在這姐倆身上看到了小妾的影子.......和母親唯一的身體接觸就是每天晚上,母親用蘸蓖麻油的細毛筆為她涂眉毛,好讓眉毛生得濃密,也沒多久,因為她的眉毛天生就好,頭發(fā)也是。
開槍自殺,這是要下多大的決心,父親是遇到了什么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