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康全身繃緊，無數(shù)條嫉妒變成的蛇正在噬咬著他的心，剛剛她出現(xiàn)在草坪上的時候，他的心跳幾乎停了一拍。那是她？同床共枕兩年的小東西？什么時候長大的？什么時候有這樣優(yōu)美的舉手投足，顧盼生姿？他注意到那些文人好多都向她投來愛慕的眼神，那些人慣會用筆討女人歡心，什么繆斯女神，什么人間四月天......他貪婪地用目光尾隨著秋怡，心隨著裙擺的每一次飄動而跳動。

　　還抽煙？根本不會抽煙，弄這一出給誰看，給那個廢物嗎？

　　她還在對他笑！這個輕浮的女人！

　　終于等到煙花結(jié)束，客人紛紛散去，車燈依次劃破喧鬧的黑夜，最后一輛汽車駛出院子以后，他甩開四格格的手，扯起秋怡冰冷的胳膊上了二樓，她跌跌撞撞地跟著他進屋，被他一把推坐在床上，從始至終木頭人一樣沉默不語。

　　“?；?？”他扯下領帶，極度的憤怒讓他有些頭暈，他彎下腰，認真地端詳她的臉，那是一張蒼白，了無生機的臉。

　　他冷笑，“脫！讓我看看，校花怎么招蜂惹蝶?！?/p>

　　她一反常態(tài)，坐在那里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動不動，他等不及，伸手去撕扯那件晚禮服，金絲絨的料子一扯兩半，他把人推倒欺身而上，見她一副認由宰割的樣子，只當是戳穿了和那小子的奸情，眼睛都氣紅了，飛快地解下皮帶，突然發(fā)現(xiàn)手槍不知何時被她拿在了手里。

　　她失神的目光漸漸聚攏在他臉上，握槍的手出奇的穩(wěn)，卻并不是對準他，而是對準自己的胸口。

　　“你要干什么？”他冷喝。

　　“我爸為什么會死？”秋怡連問了兩遍，不見他回答，突然熱淚長流，胸脯上下起伏，“你當初答應過我爸......你為什么眼看著他死??！”

　　她對父親沒有太深的感情，事實上，父親能把女兒當妓女一樣賣給別人，父女情分就已經(jīng)斷了，可這樣一來，自己的犧牲又算什么呢！自己的名聲豈不斷送成了一個笑話！

　　槍很重，怪不得要吞才行，否則一開槍手就會飛起來......她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努力集中注意力，抬起手，把槍口塞進嘴巴里。

　　他瞳孔縮小，頭發(fā)一根根立起來，眼里冒出奇異的光，“你別沖動，”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伸出手，卻不敢碰她，“我不是......你聽我說......”

　　她不停地抽噎，小臉被眼淚糊的一塌糊涂，冰冷漆黑的槍管和鮮紅的唇形成強烈的對比，讓人不禁生出下流聯(lián)想，極度危險和極度興奮混在一起，就會讓人有不真實的感覺，或者說極度的刺激，眼前是她上下起伏的豐滿胸脯，口中呼出的潮濕而香噴噴的氣息，這個模樣，簡直迷死人了。

　　她淚如泉涌，努力去扣動扳機，卻因為這個姿勢扭著手，力氣又太小，手一使勁就抖得更兇，牙齒碰在槍管上發(fā)出響聲，總算讓他收回心神，抽冷子膝蓋往她小肚子一壓，立刻聽見她銳聲慘叫，手也松了，他趁機奪槍甩到一邊，再看人已經(jīng)暈了過去。

　　他拍拍她的臉，不見有反應，便起身去打開大吊燈，想仔細看看人倒底怎么了，燈光大亮，他驚恐地發(fā)現(xiàn)，血紅色襯裙的下擺底下，有同樣血紅的液體順著她的小腿蜿蜒而下。

　他愣了一會兒，回憶剛剛在房間里并沒有喝過酒，伸手去摸，是溫的，同時聞到了似曾相識的甜腥味道。

????這是血，她在流血！他第一個動作是想給她檢查傷口，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大喊著沖出了房間。

????“叫大夫！快來人！”

　　所有人都被驚動了，從房間、甚至從外面各處跑到走廊里聚攏來，誰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彼此驚恐地互相打聽，很快滿手是血狂亂的林少康也沖了出來，“叫大夫，”他嗓子變了調(diào)，眼睛都是紅的，“都他媽給我叫大夫去！”

　　“怎么啦？”四格格想上前安撫，被他一把推了個趔趄，“都走！都他媽給我走！”

　大家都是過來人，很快明白發(fā)生什么事，這種時候自然是躲得越遠越好，且所有人都知道林少康的脾氣，他發(fā)起火來和督軍一樣六親不認，所以兩小時后，宅子里的大大小小走得一個不剩。林少陵擔心秋怡身體，讓繡兒明天得空給她打個電話報信。

　　****

　　“你別死啊，”他守在秋怡身邊，用熱毛巾擦她的額頭，一遍遍拍著她的臉，“你別死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管家同時叫來了德國大夫和擅長婦幼的老中醫(yī)，兩邊輪流檢查之后，得出同一個結(jié)論，意外流產(chǎn)，身體虛弱，沒有大礙。

　　她什么時候懷的孕？又怎么會流產(chǎn)？自己剛才是瘋了，一定是瘋了......他面色鐵青地坐在一旁，看著穿白大褂的洋人和白胡子老頭給她做檢查，只覺得荒謬，放煙花才過去一個小時，怎么會變成這樣！

　　怪我嗎？

　　我怎么知道！她又不說！

　　她或許也不知道，他想起海因思坦大夫給他介紹這藥的時候特意強調(diào)，一是不能長期服用，二是不保證百分百的效果。

　　當時他根本沒聽進去，身邊女人向來換得勤，而且即便出了紕漏，不過是多加一個外科手術(shù)而已。

　　還有前些日子她說藥吃完了，他也沒有立刻去買，可該干的事從來不耽誤......我是真的不想這樣，他兩只手插進頭發(fā)里，恨不得揪著腦袋讓時光倒流。

　　德國醫(yī)生漢斯見他失魂落魄的樣子，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來安慰家屬，“流產(chǎn)有多種原因，而且，胎兒本身發(fā)育的也不好?！?/p>

　　結(jié)果林少康反而暴起，“怎么不好？老子的種，為什么不好？”

　　一嗓子把漢斯弄傻了，姜還是老的辣，白胡子老頭點頭哈腰地接上，“小姐還年輕，只要養(yǎng)好身體，還會有好消息的?！?/p>

　　“這他媽還叫句人話，”他磨著后槽牙恨恨地說，“怎么養(yǎng)？”

　　白胡子老頭開出方子，又說什么“虛不受補”，管家見少爺又開始瞪眼睛，也過來跟著解釋，總算讓他平靜下來，讓人照方抓藥，又分別給了兩個大夫一筆豐厚的賞錢，囑咐他們不要說出去。

　　管家是東北帶出來的老人，林少康對他比較尊重，等人走了之后委婉勸他，說大夫說了，小姐身子弱，若是不想吃那個藥，就這樣任著性子來，以后想懷上都難了，大人也會落下病。

　　“什么任著性子？怎么了？”

　　管家愈發(fā)為難，吞吞吐吐地說：“房事，不好過度?！?/p>

　　他明白了，煩躁地讓老頭出去，沒孩子就沒孩子，多大的事，可她的身子......“回來回來，”他又喊管家，“告訴老馬，弄點人參虎骨送過來?！?/p>

　　****

　　“記得留個心眼。”面前，五姨太嬌媚地對她拋了個媚眼，秋怡很羨慕她能拋出這樣好看的媚眼，她一輩子都學不會......五姨太消失了，換成秋容一臉擔憂地望著自己，“妹妹，你說，咱們的命怎么都這么苦！”

　　老楊打你了嗎？她想問，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秋容還在絮絮的說自己怎么難，嗡嗡嗡的讓她有些煩，又不忍心打斷，“秋小姐！”一個男人的聲音讓她打了個冷顫，剛想說我不認識你，你快走開，卻發(fā)現(xiàn)那是王成和蘇菲亞兩口子，他們衣著光鮮地靠在一輛小汽車上，蘇菲亞戴著一頂大帽子沖她擺手，這幅景象讓她放下了心，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面前站著她的同學們，“我來解救你了，秋同學。”姜若年向她伸出手，目光熱烈。

　　她想說我不需要，你們走罷別讓他看見，卻只能無力地翕動了幾下嘴唇。

　　“醒了醒了！”

　　她聽見繡兒歡喜地大叫，然后是林少康沙啞的聲音，“誰說醒了？”他大步邁到床邊低頭盯著秋怡的臉，“哪醒了？”

　　“剛才我看見......”繡兒又擔心自己是看花了眼，“我看見小姐的嘴動、動了。”

　　“起開！廢物一個?！绷稚倏蛋讶粟s走，坐在床邊握住她的手，“秋怡？......乖乖？你醒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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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怡昏迷了三天，他也后悔了三天，真的不知道她會懷孕，否則絕不會碰她的肚子，雖然大夫說他那一下不是主要原因，是大人身體不行懷不住，她身體怎么不行了！天天好吃好喝怎么就懷不?。?/p>

　　五姨太來過電話，他沒接，也不打算讓秋怡的姐姐來探望，這些個女人沒一個好東西，只曉得成天琢磨男人，母雞一樣在后宅斗來斗去，他不要秋怡跟她們學，不要她變成那個樣子。

　　他想了很多，甚至打定主意如果再懷上就生，生個象七妹少陵那樣的，白白胖胖有什么不好？老子姨太太都養(yǎng)了，養(yǎng)個孩子算什么，將來的太太愛樂意不樂意，土匪家還講什么規(guī)矩。

　　求求你，快點醒過來，他低下頭，把滾熱的前額貼在她冰涼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