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玉自洞庭回來已近半月,期間也曾和星羽去探望過簌離,只是始終未能得見。
今日三月初三,凡間正是驚蟄時節(jié)。按說,如今的錦覓幾人,也該成年了。
太微心系錦覓歷劫一事,在朝會上又和緣機仙子叮囑了幾句,引得荼姚再生了幾分妒意,更加緊了她對付錦覓的計劃。
紫方云宮內(nèi),荼姚一身金縷白衣斜躺在臥榻上,慵懶地指示著堂下戴著半邊面具的黑衣人。那黑衣人似有些顫栗,卻極盡克制,身側(cè)的手緊緊地攥著。
荼姚滅靈箭可造好了?
那戴面具的黑衣人低了低頭,似有些不得已,應(yīng)聲道:
暮辭回稟天后,滅靈箭造好了。
話落,暮辭攤開手掌,瞬時黑霧盤繞于掌間,逐漸在掌心暈開,幻化成一支黝黑的羽箭。
荼姚鳳眸微瞇,目光落在那支滅靈箭上,勾唇一笑,冷哼了一聲。
荼姚做得不錯!你這就用這支滅靈箭,殺了那妖精。
暮辭是!
荼姚收回目光,從袖口里掏出一個雪白的琉璃瓶來,拿在手里把玩。
暮辭額間冒著虛汗,艱難地抬起頭來,眼神中帶著渴望,緊緊地盯著那琉璃瓶。琉璃瓶中是一只約莫半尺左右的蠱蟲,荼姚揭開蓋子,破了自己的指腹,滴了一滴自己的血進去。
荼姚一邊玩味地看著瓶中蠶食自己血液的蠱蟲,一邊懶懶地說道:
荼姚奇鳶,本座曾讓你監(jiān)視潤玉,他最近可有什么動向?
暮辭忍著劇痛,手緊緊按壓著自己的腹部,艱難地說道:
暮辭回、天后,夜神近日,常去洞庭走動。另外,陪同夜神一起的,是戰(zhàn)神。
荼姚面色不悅,陡然將手中的琉璃瓶重重地擲在桌案上。
荼姚本座當初有意讓柏麟介入此事,令二人離心。到如今,他們的關(guān)系卻親密至此!這柏麟!難不成真就愿意看著自己一手培養(yǎng)的兵刃,落入他人之手?。?!哼!??!潤玉這逆子!洞庭……
荼姚垂下眸子,忽而變得晦暗不明,陰惻惻地勾唇一笑。
隨后,荼姚又將那陰冷的目光投向暮辭,將那琉璃瓶扔向了他。
暮辭接過琉璃瓶,一如往常般將手伸入瓶中,任由那蠱蟲噬咬。只見暮辭的皮肉下,有數(shù)百的小蟲蠕動游走。
荼姚今日這尸解天蠶的滋味,權(quán)當你之前辦事不力的懲戒。若此次那妖精還不死,你知道后果。
暮辭……是。
與此同時的璇璣宮,星羽一身淡藍襦裙,搭上一件海藍色的廣袖外袍,一根玉簪綰起烏云,另一支銀釵點綴。
她全不似往常的冷漠,反而滿臉笑意地跑進潤玉的七政殿,手里還拿著一個白玉瓷瓶。
只聞聲,便知她此刻愉悅的心情。
星羽潤玉!
潤玉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竟讓羽兒這般開心?
潤玉正如往日那般飲茶執(zhí)棋,案上都已準備妥當,誰知此時星羽來了。于是潤玉便只好先替她斟了一盞茶,隨即邀她坐下。
星羽撩起裙擺坐下,將手中的白玉瓷瓶放在潤玉面前,故弄玄虛道:
星羽你猜猜這是什么?
潤玉望了一眼瓷瓶,轉(zhuǎn)又看向星羽那一雙灼灼的目光,挑了挑眉,無奈中帶著些寵溺,勾唇一笑。
潤玉外界盛傳威風凜凜的戰(zhàn)神將軍,如今怎么也學會故作高深這一套了?這可不像你??!
星羽也挑了挑眉,一本正經(jīng)地戲謔道:
星羽你不是也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潤玉一噎,這還真是……
星羽這是亭奴調(diào)制的玉顏膏。你不是說你娘親的左臉被燒傷嗎?我想這個正適合你娘親用,而且你可以放心,亭奴最擅長治燒傷。你娘親用了這玉顏膏,臉上的疤定會痊愈的。
潤玉低眸看向那瓶玉顏膏,只覺心中一暖,隨即對星羽溫潤一笑,一雙桃花美目溢出濃濃情意。
潤玉羽兒,我欠你諸多,真不知該如何償還了。
星羽都說你我是朋友了,何談還不還?
星羽舉起茶盞,飲下盞中茶水,隨后舉向潤玉示意道:
星羽你若真過意不去,平日里在你這兒討的茶,就當償還了吧!
潤玉思來想去,隨意一眼便瞥向了自己腕上的人魚淚,他幾思之后,將人魚淚從腕上取下,遞到星羽面前。
星羽這不是你一直隨身佩戴的嗎?你這是……?
潤玉這先天靈寶人魚淚,是我生來便佩戴在身的。今日,我便將它贈予你,必要時可保你無虞。
星羽望著那人魚淚,遲疑道:
星羽這是你貼身之物。怎么說也該贈予錦覓才是,我若收下,于禮不合。
潤玉眸光微閃,顯然有一刻停頓,但轉(zhuǎn)而又似平常的溫潤,全然不在意星羽的婉拒之言。他握著那串人魚淚,手微不可查地緊縮了些,對上星羽那雙幾近懵懂的眸子。
潤玉無妨。其實這人魚淚,也不是什么要緊之物,你安心收下便是。權(quán)當……
未盡的話一頓,潤玉瞥向那瓶玉顏膏,靈光一閃,接著說道:
潤玉權(quán)當是這瓶玉顏膏的謝禮。這玉顏膏我也聽過一二,其中調(diào)制之法頗為繁復(fù),成品可謂稀有。因此,鮮有人能說動亭奴,得此玉顏膏。此番若非承你的情,潤玉恐無緣得此良藥。所以,這人魚淚,羽兒務(wù)必收下。
星羽躊躇不決,最終還是在潤玉幾番盛情之下,難以再拒。只得遂了他的意,收下人魚淚。
再之后,潤玉便邀星羽對弈。至于對她的那種心思,還是不知如何袒露,也只是微微地試探。
潤玉看著執(zhí)棋不決,深思熟慮的星羽,幾度抿唇,幾思后才吞吐地開口道:
潤玉羽兒,其實……
星羽嗯?什么?
無疑,潤玉的開口,打斷了星羽在棋局上的思量。她不解地看向潤玉,正等著他的下文。
潤玉一雙瞳眸閃爍,目光躲閃,膝上的拳緊緊的,都攥出了汗來。幾息后,他似是下了什么決心一般。
潤玉適才……你說起錦覓,其實……其實我與她只有朋友之誼。至于那婚約,非我所愿。
聞言,星羽也是一怔,似有一瞬的驚異。
星羽你不喜歡她?
潤玉羽兒,你我相處一載有余,可我還未與你提及過,我心中藏了一景。在與你相識之前,我曾在天河見過一神,與看守天河的金赤神鳥訴說她的心事……那便是我心中之景。
星羽聞言一顫,指縫中夾著的白子陡然一落,重重地砸在棋盤上,在一片沉靜中發(fā)出僅有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