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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次和越前龍馬把話挑明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了,他也沒再來過劇組,是有心躲我也好,無心之行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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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在意,因為原本,就沒想過在此之后,我們還能恢復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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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當初離開時,我對他說,還是都忘了吧。
可是原來到了最后的最后,我們都食言了,誰都沒有做到真正的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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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劇組的人各自忙碌著,我暗自垂下了眼眸,在心底對自己說道,快了,一切就快結束了,結束后就離開吧,把這四個月的事情拋諸腦后,就當是一只插曲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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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說的四個月的約定,現(xiàn)在看來,也算是作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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嘲諷的笑了笑,而后便拿著攝影機走進了攝影棚,最后的海報拍完,這部戲就真的殺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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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為什么?我的心里,會覺得壓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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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之前維系我們的羈絆的,是彼此的執(zhí)念與不甘心,那么現(xiàn)在一切都清晰了,一切的誤會都解除了,也該覺得輕松了,可是,為什么反而覺得失去的,更多了。
就好像維系著我去堅持的那股力,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遍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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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機快門的咔嚓聲回響在不大不小的攝影棚里,透過鏡頭看著香川輕歌精致的臉龐,我忽然覺得,既然一切注定要結束,那就干脆結束的徹底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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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會兒結束了,一起喝一杯吧?!蔽乙贿厡⑿缕瑯颖緦腚娔X,一邊沖著在一旁換下厚重服裝的香川輕歌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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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她扣衣服的雙手一頓,眼底閃過一瞬詫異,眼里暗了暗,隨后點了點頭,“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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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再開口,她也沒再言語,只是各自忙著手里的事。
等我們從攝影棚里出來時,天邊已經染上了幾分暗沉,幾十分鐘后,這個都市又將變成華燈初上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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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兀自嘆了口氣,“坐我的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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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輕歌臉色一僵,卻到底是不動聲色的點了頭,坐上了副駕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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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練的單手打著方向盤,沒有去看她,卻依然能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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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她裝作不經意的提起,“你的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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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過車禍,廢過?!蔽颐嫔届o的回答著,目光落在前方的道路上,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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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的話,她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無意識的絞在一起,很明顯心神不寧的樣子。
即使過了這么久,她的演技,還是不夠精湛啊,本該不動聲色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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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將車停在了一家咖啡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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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輕歌率先下了車,我一邊解著安全帶,然后多看了她幾眼,思忖著一會兒該如何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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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反應過來時,我們已經坐在了咖啡館里,不大的屋子里暈染著暗黃的燈光,低沉緩慢的大提琴音樂低緩的回蕩在耳膜里。
總是那般容易將人拉到過往,一不小心就陷進去,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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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就直說吧?!狈吹故撬乳_口了。
看著她好看的臉龐,輕輕的笑了,我知道,她心里分明是清楚的,微微晃了晃手里的咖啡杯。
“四年前,我知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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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她正欲去握杯子的手指顫了顫,猶豫了一會兒,終是沒能再去握眼前的那個杯子。
沉默了一會兒,她兀自笑了,“所以呢,你要找我算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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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味深長的搖頭,“我只想知道,你是有心,還是無意?!?/p>
現(xiàn)在再提追究,未免太晚了些,我也沒了那些心思,似乎,沒什么重要的,恨過,怨過,就夠了,那樣不顧一切的恨一個人,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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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愣,眼神一瞬怔松,看著我的眼神里透著深深的不解,又是沉默了許久。
她像終是敗下陣般,苦笑道:“如果我說是無心,你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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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信。”抿了一口苦澀的咖啡,語氣卻莫名的毋庸置疑,其實,我要的也不過一個說法罷了,如今既然有了說法,我也不愿再過多的去提及那些本不太美好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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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她總是容易被我的言辭嚇到,就像現(xiàn)在她聽見我的回答,整個人好像被雷劈了一樣,眼底是深深的震驚。
“你…就這么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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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不遠處有些刺眼的燈光,淡淡的開口,“香川輕歌,你知道嗎?說不定,我比你身邊的人更了解你,在這個圈子里混,哪兒能沒點眼力見啊。”
說著瞥了她一眼,“你雖心里不怎么待見我,卻也不至于心狠手辣到什么地步,而你不待見我,說白了也無非是骨子里的自卑感作祟,你覺得自己比不上我,既然無法超越,那就只能遠離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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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驚醒夢中人。
香川輕歌目不轉睛的看了我好一會兒,嘴角才揚起一抹淺淺的笑,真真是有幾分優(yōu)雅女神的姿態(tài)。
“你說的不錯,這世上哪兒有月亮能和太陽比擬的道理呢,太陽太耀眼,月亮只好離得遠遠的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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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聽著她略帶自嘲的語氣,我卻莫名有些同情起她來,分明本該怨她才對。
“可是這世上有誰規(guī)定月亮不如太陽了嗎?總有人喜歡不是嗎?何苦自尋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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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何苦呢。”她到底是放松了挺直的脊背,靠在了椅背上,語氣里透著深深的疲憊,以及幾分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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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看了我?guī)籽?,兀自開口:“不論如何,到底是我對不起你多得多,雖然現(xiàn)在說這句話未免太晚,可是還是,對不起,花城半夏,當初…對不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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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頭,入眼的便是她糾結的表情,看著看著竟覺得心里的郁結少了幾分。
“算了吧,都過去了?!倍笤谛睦锬a了句,也都不重要了。
如果不是這樣,我哪兒有理由能不回頭四年呢,現(xiàn)在看起來,事情的好壞,界限倒也沒那么清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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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當初…為什么突然宣布退出,分明你那時風頭正盛?!彼晕⑿⌒囊硪淼拈_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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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車禍有一部分原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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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她的目光多了幾分閃躲,我裝作沒看見繼續(xù)道:“更重要的,是我已經沒有理由繼續(xù)呆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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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香川輕歌是想問為什么沒有理由的,可是轉念一想,腦海里不自覺的冒出了一個人。
心下了然,是了,除了那個人,還有誰能讓她那樣失魂落魄呢,這世上只有他越前龍馬一人,有這樣的能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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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自己也曾深深的喜歡過那個人,可是她不得不承認,和花城半夏比,她的確是比不上的,也因為,他從一而終深愛的人,都只有花城半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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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香川輕歌,拿得起,放得下。
她愛一個人就是這樣,不張揚、不任性,不會讓他感到屈辱,亦不會讓他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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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輕歌坐在窗邊發(fā)著呆,兩個人即使彼此沉默也不會覺得奇怪,倒是少有的難得。
這樣仔細想想,其實花城半夏說的挺對的,她這么多年以來那么討厭她,不過是因為骨子里覺得自己比不上她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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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急于求成,于是變得不像自己,也忽略了事物本質的美好與意義,這大概也是這么久以來,自己的演技都無法提升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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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太在意花城半夏的長處,自己的短處,卻忽略了自己也是有長處的。而在娛樂圈這種地方,揚長避短才是最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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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想開了后,她忽然開始期待起來之后的生活了,相信那一定是很美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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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看時間,開口提醒道:“你晚上還有個通告吧,時間差不多了,快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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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川輕歌下意識的去看手機,然后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問:“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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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笑,“只需要用點心,有何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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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笑了笑,脫口而出那句被無數人說過的話,“花城半夏,你真的天生就是為了這個圈子而生的,生來就注定是會耀眼的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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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真的看了她一眼,調笑道:“我就姑且當做是夸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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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可以?!闭f著,就見她拿著包起身,在轉身之際補了一句。
“半夏,祝你幸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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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會去問她以后的打算,也不會去追問她選擇緘默的事實,哪怕她的眼力見永遠比不上她花城半夏,但要論做人自己也不會差太多,畢竟都是在圈子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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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目送著她修長的身姿漸行漸遠,其實這么多年如一日的,除了我的執(zhí)念,還有香川輕歌對待演藝事業(yè)認真的態(tài)度。
人人都說,我是最適合這個圈子的,可是這樣看來,論堅持,她香川輕歌不知道比我適合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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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總有一天會有人發(fā)現(xiàn)她的閃光點的,我也祝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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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劇已經基本殺青了,這段橫生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該畫上句點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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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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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時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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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漸籠罩了這座城市,微微嘆了口氣,起身離開。
炎炎的夏日漸漸遠了,那些耀眼的過往如浮光掠影的閃過眼前,閉上眼仿佛還能感到灼熱的陽光照在皮膚上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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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陣涼風掠過,我才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可是,冬季就快到了,我似乎,沒有理由繼續(xù)留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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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色的遮掩下,我回到了住處,卻怎么也沒想到,早有人等候在那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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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樓下,我下意識的慢下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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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立馬轉身就走的,但奈何他眼尖,一下就看見了我。
“半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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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將我整個人釘在了原地。
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若無其事的迎了上去。
“你怎么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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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你?!痹僬2贿^的話語,卻讓我晃神了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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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下心里的無措,淡定道:“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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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微走近我,伸手想要觸碰我,卻被我側頭避開,他的手在空中僵了幾秒,隨即無力的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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固執(zhí)的不去看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黯然,堅持著自己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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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聽的聲音染上一陣無能為力,“半夏,回到我身邊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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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輕飄飄的話,頓時將我砸的暈頭轉向,腦子里一片空白,一道白光閃過。
呢喃道:“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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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開口一邊下意識的后退,我現(xiàn)在很亂,好像喪失了思考能力一樣。
他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不該來找我,更不該說出這樣的話,這一切的發(fā)生都超出了我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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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次他早有防備,大手一撈,我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就已經被他攬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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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人僵直在原地,一動不動,甚至都忘了掙扎。
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的手停留在我的頭上,一下一下,輕輕的摩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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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愛我嗎?”他突然發(f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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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到他的下顎抵在我的發(fā)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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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的閉上眼,心里一陣翻江倒海,只是這次,無論我們最終的結局是什么,或好或壞,至少這個問題,我并不想騙他,于是良久后終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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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是松了口氣,激動得無以復加卻又只能一遍遍重復,“那就好?!?/p>
說到底,他還是怕的,怕結果不是自己所期望的,但是還好,真的,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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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這并不能代表什么?!蔽页雎暤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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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然了好一會兒,就在我想象著他可能會就此甩手離去,而后我們老死不相往來等等情節(jié)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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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又開口了,“半夏,我們相愛四年,分開四年,八年,夠長一棵樹,夠陳一壇酒,夠一點念想,盤根釀成刻骨的相思?!?/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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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言不發(fā)的任由他擁著,對于他的話,還是選擇了緘默,也許這是我此刻唯一能有的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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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我是想問你可不可以用這兩個四年相互抵消了,我們重新開始,可是我發(fā)現(xiàn)這賬不是這么算的,這八年我看著你一點點成長為了今天這番模樣,這樣耀眼,這樣優(yōu)秀,我不愿意這樣換,也不甘心用我們那樣相愛的四年來做任何交換?!?/p>
說著,他好似劫后余生般的更加擁緊我,繼而繼續(xù)道:“半夏…世界沒你想象的那么好,世界也沒你想象的那么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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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那樣靜靜的待在他懷里,感受著他熟悉的氣息溢滿我的鼻翼,我想貪婪的多呼吸幾口這樣的空氣,卻不敢動彈,怕驚擾了他。
原本我不懂他到底想說什么,可是下一刻他說出口的話卻讓我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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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過來,來我身邊。月亮不抱你,時光摧毀你,可我愛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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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由自主的握緊了他腰側的衣角,心里一團亂麻。
心里就好像有兩個人在交戰(zhàn)一樣,最終還是理智占了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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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的推開了他,退出了他的懷抱,悶聲道:“越前龍馬,我們就這樣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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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在等我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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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這樣,放過彼此,余生不驚擾,不打攪,各自安好?!痹挼阶詈?,甚至帶了幾分哽咽,卻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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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聲不吭的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后帶著堅決道:“我做不到,要我放棄你,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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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學長說的一點沒錯,像他這樣對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一旦上了心,就絕不會委屈自己。
這一生,他除了對網球上過心,剩下的唯一在他心上的,就只有一個人——花城半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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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要他放棄,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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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不如讓他把整顆心剜出來來的干脆,他是真的,做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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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看著他如初的臉龐,還是我喜歡的模樣,看著我時眼里還是會溢滿溫柔,他沒變,我也沒變,我們依然相愛,可是,我們之間隔著的東西太多了。
有些東西一旦有了裂痕,就再難復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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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著搖了搖頭,“不,你可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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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我的眼睛里多了幾分恐懼,他是真的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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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的模樣視若無睹,依舊道:“再過不久,我就會離開,再也不會回來,時間是良藥,你會忘掉的,時間會教你忘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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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著頭沒回答,其實我們都知道,時間的確是良藥,但卻不是靈丹妙藥,不是事事都可以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消散的。
如果真可以忘,四年的時間足夠了,可是并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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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知道,時間幫不了我們,沒有人能幫得了我們,我們有自己的路,或孤寂,或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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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不及,七十歲時陪你登山頂,說來多可惜,是我沒那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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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謊言,我們難得默契的選擇了視而不見,自欺欺人,總歸是,好聚好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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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他也像是有所感應一樣,好看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看著我,再多看一眼吧,或許是最后一眼,我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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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傳來厚重的鈍痛感,像是凌遲,像是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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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我知道,感情的事,拖不得,越拖越難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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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卻是他先轉身了,他忽近忽遠的聲音,帶著莫名的縹緲和尋不到的哀傷,說:“這次讓我先走吧,我做不到,再一次眼睜睜看著你離去,所以這一次,讓我自私一回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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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一句,一字一頓,一點一點,像是有人在用鋒利的匕首劃破我的心臟,刀刃太過鋒利,所以等我感覺到疼的時候,它已經鮮血淋漓,支離破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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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個巨大的缺口,已經無法彌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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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終究是,只能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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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可惜,曾那樣愛著你。
好可怕,只那樣愛著你。
好幸運,到現(xiàn)在還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