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府的后花園,和別家后花園不同,不是遍植奇花異草,而是栽種著滿園藥草。春風(fēng)拂過,滿園藥草隨風(fēng)搖曳,婆娑多姿,倒也是難得一見的美景。
#流霜一身白裳,烏發(fā)松挽,扛著花鋤,穿行在花園里。她不時(shí)蹲下身來,侍弄著藥草,或者,彎腰用花鋤除去藥草間的雜草。白裙沾染了點(diǎn)點(diǎn)泥巴,在風(fēng)里漫卷飛舞,帶著泥土的芬芳,倒令人覺不出一絲臟亂。
#紅藕提著水桶緊隨流霜身后,不時(shí)舀水澆地。
其實(shí)這些粗活交給下人做就可以了,可是流霜總是不放心,因?yàn)槟切┫氯嗣看武z完草,總會有珍奇藥草被她們當(dāng)作雜草除去。也只有她才分得清藥草和雜草,所以只要有空,流霜總是親手侍弄這樣藥草。
鋤草,澆水,捉蟲---
兩人正在忙碌,一個(gè)綠衣小丫鬟氣喘吁吁跑了過來,一張粉臉因?yàn)閯×遗軇硬紳M了紅暈,她氣喘吁吁地說道:“小姐,老爺吩咐你馬上到前廳去,有要事!”
白流霜“說什么事了嗎?”
#流霜驚異地問道,這個(gè)時(shí)辰,爹爹應(yīng)是剛剛下朝,有什么急事找她呢?
“老爺沒說,只是囑托要小姐換過衣服,即刻過去。”小丫鬟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
白流霜 “知道了!”
#流霜放下花鋤,回到閨房,換上一身干凈的衫裙,便隨著丫鬟到了前廳。
白露和白夫人早已在廳內(nèi)等候,還有幾個(gè)陌生人,看服飾打扮似是宮里的太監(jiān)。
流霜一愣,心內(nèi)隱隱有些不安,這是有什么事嗎?
流霜一到,白夫人便拉了她和白露一起跪下,為首的那位太監(jiān)展開圣旨,大聲宣讀起來:“朕聞御醫(yī)白露之女白氏流霜溫婉嫻熟,才貌俱佳,特賜婚于朕之三子寧王寒為正妃,著三日后完婚,------”
賜婚寧王王俊凱?
繞是流霜素來沉靜,此刻也不免一顆心狂跳不可自制。清眸再也難以平靜如水,布滿了驚詫、疑惑、不信。
賜婚?
是在做夢嗎?如果不是,為何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流霜暈暈乎乎地跟著爹娘跪拜,直到宣旨的劉公公已經(jīng)離去,她還不曾從震驚中回過神。
為什么?
她既不是傾城絕色,也不是才名遠(yuǎn)揚(yáng),她只是一個(gè)御醫(yī)之女,無才無色,皇家為何會選中她?
“爹爹,圣上怎會賜婚呢,難道你沒有稟明圣上,我身中寒毒之事嗎?”流霜問道。
白夫人也是一臉憂色,道:“是啊,老爺,圣上怎會賜婚呢?一入侯門深如海,以我們霜兒的性子,怕是不適合做皇家妃子的!”
白露嘆氣道:“這事我也疑惑著呢,前兩日圣上便探我口風(fēng),說是有意要賜婚給寧王和霜兒,我便稟明圣上,說是霜兒身有寒毒,婉言拒絕。圣上也扼腕嘆息連道可惜。誰知今日竟宣旨賜婚呢,想來是寧王不嫌霜兒身有寒毒,執(zhí)意求之吧。霜兒,那寧王是否見過你?”
是否見過她?
那一次相救,已是遙遠(yuǎn)的記憶,算不得數(shù)。前幾日在靜心庵曾求見她,可是她并沒有見他。
流霜搖搖頭,道:
白流霜 “霜兒自問沒有見過寧王!”
白露自信道:“我們霜兒論才華,論容貌,論賢德,論醫(yī)術(shù),那都是頂尖的,寧王心儀求之,也不是不可能的。寧王在眾皇子中是最有作為的一個(gè),他深得圣寵。無論是文采武略還是相貌,和霜兒都是般配的,若是他對霜兒是真心的,這也算是一幢美滿的姻緣。我看,我們就不必憂慮了?!?/p>
憂慮也罷,不憂慮也罷,都是無用的。
試問皇上賜婚,她能拒絕嗎?不能,所以只能接受。
白流霜 “爹爹,娘親,你們不必憂慮,既然圣上已賜婚,我們已無法回絕,那就聽之任之吧!”流霜輕聲道。
她不愿爹爹和娘親為她擔(dān)憂,如今婚事已成定局,若是拒婚,必會連累爹爹和娘親。更何況,對百里寒,她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白露和夫人交換眼神,都心知肚明,他們的女兒,雖身染宿疾,但素來清高獨(dú)立,之前也曾有不少求親的,都被她一一拒絕。
如今,看情形,對這寧王王俊凱,倒似是有些意思。
也許,這會是一幢美滿的姻緣吧。
時(shí)間,似長還短。
三日,在流霜的淡淡憂慮中,淡淡欣喜中,淡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里,飛逝而過。
窗外的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
出嫁的日子,終于來臨了。
四月十八,歷書上記載:吉日,宜嫁娶。
這日的天氣,不算太晴朗,天空中飄著淡淡的流云。風(fēng)起,漫天柳絮飛揚(yáng)。流霜的心,本就飄飄忽忽疑在夢中,如今被這繚亂的柳絮攪得愈發(fā)繚亂了。
真要嫁了嗎?
嫁給一個(gè)不算陌生的陌生人。
不算陌生,是因?yàn)檫@些年她總是不經(jīng)意地記起他,記起他那雙亮如星辰,寒若冰泉的雙眸,記起他夢里無助的低喃。陌生人,是因?yàn)樗静恢浪褪悄莻€(gè)救他的少年,而她,也根本就不了解他。
終究要嫁了!
流霜坐在妝臺前,任由丫鬟為她妝扮。
梳頭,上妝,敷面,貼鬢,撲粉,畫眉,點(diǎn)絳唇,抹胭脂---最后是戴鳳冠,披霞帔。妝罷,流霜抬眸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幾乎有些不認(rèn)識了。
新裁的蛾眉修長婉約,清澈的雙眸波光瀲滟,紅唇嬌艷紅潤,雙頰被胭脂水粉暈染出一片朦朧的輕紅,在清麗中又透出一絲嬌美嫵媚的韻味來。
這是她嗎?頭戴鳳冠身披霞帔的她,華貴而高雅。
流霜不算絕美傾城,但卻極是耐看,尤其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那抹淡然飄逸的氣質(zhì),常令人不自覺的被吸引。
王府的迎親隊(duì)伍到了,幾個(gè)迎親嬤嬤走了進(jìn)來,為流霜蓋上描龍繡鳳的紅喜帕,攙扶著她,去前廳拜別爹娘。
白夫人抓住流霜的手,在她耳邊叮嚀道:“霜兒,你嫁過去,便是寧王的人了,未來好也罷,歹也罷,記住出嫁從夫,凡事要多忍讓,不要固執(zhí),記住了嗎?”
流霜鼻子一酸,淚水盈眶,她緊緊擁抱娘親,道:“娘,您和爹爹就霜兒一個(gè)孩子,霜兒嫁了,你們可怎么辦,霜兒不嫁了!”如果可以,她寧愿不嫁,一輩子陪在爹娘身邊。
白夫人含淚道:“傻孩子,不用惦念爹娘,你段師兄不日便回來了,家里凡事有他呢!”
流霜想起從小和她一起長的師兄段輕痕,如今正在外面辦事,竟沒能趕上送她出嫁,心內(nèi)有些酸楚。依依不舍地和爹娘拜別,在親人的祝福聲中,上了披紅掛彩的花轎。
坐在花轎中,耳聽得嗩吶聲聲,鑼鼓震天,流霜雖然沒有親見,卻能感受到,這婚事是極其盛大隆重的。百里寒對她,還是極其珍視的,心中,涌上一絲淡淡的喜悅。
終于到了王府,但聽得沸騰的人聲,如開了鍋的水。一時(shí)間鞭炮爆起,鑼鼓齊鳴,流霜在嬤嬤們的攙扶下,下轎,走在長長的紅毯上,跨火盆,踏馬鞍---然后是拜堂。
皇家的婚禮是冗長的,禮節(jié)是繁瑣的。
流霜也記不清自己拜了多少禮,磕了多少頭,只記得喜帕下那一方天地,也充斥著喜氣洋洋的紅,紅的艷麗,紅的醉人。
臉罩喜帕的流霜自然沒看到百里寒,只從喜帕下看到了他的一雙腳。腳上,穿著一雙錦繡軟靴,上面繡著精致的龍紋,比之七年前那雙濕淋淋的靴子愈發(fā)精美,尺碼也大了很多。
腳已變大,不知人變成了什么樣?
心中浮起一絲淡淡的期盼。
終于禮罷,流霜在紅藕和幾個(gè)丫鬟的攙扶下,入了洞房。
坐在喜床前,靜靜地等待著,等待著他的夫君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