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中不能寐,起坐彈鳴琴。
這夜深人靜的,彈琴不合適,不過倒是可以爬上屋頂,雙眼鑒明月,清風(fēng)吹我襟。
盡管不在同一世界,這明月似乎也沒有絲毫變化,彎鉤似的綴于夜空,沉靜之美沁人心脾,望之便心生平和。
何處的明月不是明月,何處的三界不是三界,何處的人,不是人呢……
只是固然已經(jīng)決定暫留在此,心中卻仍舊沒有確切念頭該做什么,能做什么。
她今天甚至還和凡人動手了。
雖說自己也并不反感那種情緒突然冒出的情況,但畢竟從前從未發(fā)生過,難免也會疑惑起因。
所以從前因為有天條管制,有真君提點,一切按部就班,有條有理,所以從未思及自身,也從來沒有情緒波動,而如今萬事隨心,才會有這樣出人意料的感受么……
可她明明還是她自己,除了法力更精進(jìn),沒有任何不適,連樣貌也依舊。
為何會不知不覺發(fā)生這樣的變化?
無人可問的時候,還真讓人更加迷惘。
疆姜隨意躺在屋頂,直直望著明月,卻仍舊無法給自己一個答案。
若是此時,身邊有個人能問問就好了,哪怕是月老,哪怕是沉香,哪怕是哮天犬也行。
真是的,怎么會忽然有這樣的想法,疆姜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
這么一笑,疆姜從已經(jīng)飄遠(yuǎn)的思緒中回神,忽然還真看到院墻下站著一個人。
身影欣長有些纖弱,帶著面具非常好認(rèn)。
疆姜心生疑惑,這禹司鳳大半夜跑出來,莫非是要找人?還是要練功?
好像都不是很合適。
再一看,發(fā)現(xiàn)禹司鳳正直直看向她。
是來找她的?
疆姜略一思索,發(fā)現(xiàn)不能讓人直接飛來屋頂上問,在確定了禹司鳳是來找她的之后,疆姜自己踏著月色飛了下去。
還是那身淺粉色的衣裳,還是那樣溫和包容的目光。
可卻因為身處在夜色之中,而多了幾分氤氳溫柔。
一起一落,幾乎是在眨眼之間,禹司鳳看著疆姜毫無遮掩的身法動作,不由得為她擔(dān)憂。
禹司鳳你這樣,容易暴露。
這話說的有點沒頭沒尾,疆姜想了想。
疆姜。我本就沒有遮掩,何談暴露?
看著一臉天真的疆姜,禹司鳳雙唇動了動,卻最終還是將嘴邊的提點咽了下去,換了個溫和些的說法。
禹司鳳人間對異類尚有成見,你,還是小心為好。
看禹司鳳分明是在關(guān)心她,面色卻沒有絲毫變化,還有些許要上刑的不耐,疆姜不受控制的被逗笑。
不是禮貌,不是客套,而是真的笑得燦爛。
對著禹司鳳的木頭表情,在這異地他鄉(xiāng),在這月色下,露出了第一個真心笑容。
疆姜。禹司鳳,這么晚,你特意跑來和我說要小心,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guān)心我嗎?
疆姜。你方才語速比先前要快,口疾好像好了。
疆姜。但你關(guān)心我卻板著臉,若非你的善意太明顯,我只怕要誤以為你是想來和我打架的。
好別扭的性情。
果然還是個小小少年,不擅長處理這些本應(yīng)司空見慣的客套言談。
很是可愛。
禹司鳳我,不是!
疆姜。哦?不是來關(guān)心我?
禹司鳳不是!我不是來,和你打架的。
少年急切,疆姜輕笑。
疆姜。好好,不是,我知道你是來關(guān)心我的。
疆姜。可你怎么又緊張了,實話直說而已,何須如此害羞。
這么一急,禹司鳳似乎比先前更急切幾分。
還帶著些許十分明顯的不可思議。
禹司鳳你一個女子,緣何如此,如此大膽!
疆姜不假思索。
疆姜。因為我喜歡你啊。
禹司鳳!??!
禹司鳳你說什么?
疆姜看著禹司鳳,語氣無比認(rèn)真。
疆姜。禹司鳳,我很喜歡你。
禹司鳳整張臉在疆姜這句話的驅(qū)使下,紅潤的賽過春日盛開的花。
一雙眼眸亮晶晶,就像是沉在湖水里泡了幾個時辰才撈起來的葡萄,晶瑩剔透,還透著熒熒的純粹。
就是這樣的眼神,更加打動疆姜。
她見過太多各種各樣的情緒,各種各樣的感情,有些是愛,有些是恨,有些是傷害他人的惡意,有些是單純喜悅的歡欣,而有些,只是為了滿足一己私欲。
可是禹司鳳的眼神很純粹。
一張面具遮去了他大半張臉,說話結(jié)結(jié)巴巴還有口疾,可就是這樣一個人,隱隱能感受到他的赤子之心。
疆姜惜才。
這樣一個為人聰慧通透,卻擁有純粹情感,根骨奇佳的好苗子,沒有一個神仙會不喜歡。
疆姜滿眼欣賞毫不吝嗇的傳達(dá)給禹司鳳,禹司鳳越看越奇怪。
甚至來不及去糾結(jié)才見過沒幾面,為什么疆姜可以輕松說出喜歡,還說的這么篤定,便忍不住問出口。
禹司鳳你為何這般看我?
看你真是好生聰明,生來就該飛升成仙,只可惜在這個地方,她不好引薦,否則此刻禹司鳳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真君神殿。
沒有回答禹司鳳這個問題,疆姜伸手召了一朵云下來,示意禹司鳳站上去。
這夜發(fā)生的事情實在太過詭異,禹司鳳只感覺自己清明的腦袋現(xiàn)在也有些迷糊,不受控制的就跟著疆姜的指引來。
踏出這一步,連自己也覺得驚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