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日日侍奉哀家左右,卻不曾將羹湯、糕點送往養(yǎng)心殿,皇帝可是向哀家告了狀的?!碧罂聪蛞笮?。
說到這雍正也頗有些委屈。
皇后常常送一些親手做的吃食到壽康宮,而自己身為帝王卻什么都沒有。反倒是到壽康宮請安,才能時不時地蹭上點便宜。
“這……”殷秀想翻個白眼,但是忍住了,面上只裝羞澀,“臣妾只想著皇上有妹妹們盡心……是臣妾疏忽了?!?/p>
太后本就不是怪罪。
皇后心里記掛著她,她自然是開懷的。
后宮里嬪妃眾多,然而心甘情愿、不帶任何利益侍奉她、孝敬她的,唯有皇后。
“皇帝是你的夫君,你們琴瑟和鳴、相敬如賓,哀家百年后才能瞑目?!?/p>
“皇額娘放心,皇后很好,朕會待她好的。”雍正抓著皇后的手,正色道。
“皇帝這樣說,哀家就放心了?!碧笮χ戳丝此麄?,“行了,你們小倆口在壽康宮待得太久了,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
太后和竹息看著兩人相攜離開,眼底都是笑意。
出了壽康宮,殷秀就忍不住輕哼一聲,“皇上好生小氣,不過是些糕點,都告狀告到皇額娘面前了?!?/p>
雍正捏了捏手里的柔荑,“你親手做的自然是不一樣的?!彼睦镞€念著兩人方才抱頭痛哭的事兒,又問道:“今日華妃可是給你臉色看了?你怎么不和朕說?!?/p>
“真沒有?!币笮銢]想到他還記著,心里為華妃流了一滴鱷魚的眼淚。
這是在皇帝心里留下了多跋扈的印象啊,人在翊坤宮坐,黑鍋就從天而降了。
“那是為何?”
“臣妾只是想起了孩子……”殷秀嘆了口氣,“是臣妾無福,沒能照顧好他。”
雍正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不是你的錯……”
弘暉的死并非沒有在他心里留下痕跡,只是后來純元懷孕,那股子悲傷便也沖淡了。
只是他的悲傷沖淡了,那宜修呢……
親子夭折,竟還死于沒有太醫(yī)醫(yī)治。
如今想想,他都不禁懷疑了起來。
那可是他第一個孩子??!
大阿哥剛死,純元便說自己懷了身孕,到底是天意,還是人為?
“罷了,皇上也別想了。如今臣妾已是皇后,妹妹們的孩子,便是臣妾的孩子。只盼著她們早日誕下皇嗣,臣妾便覺得滿足了?!?/p>
“會的?!?/p>
皇后如今年紀大了,雍正知道她再懷有身孕,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即便是不可能,他心里還是留下了點念頭。
雍正陪著殷秀在御花園里走了一會兒,才回了養(yǎng)心殿處理政務(wù)。
只是到未時,一道圣旨驚動了前朝后宮——
追封大皇子愛新覺羅弘暉為宣明太子。
翊坤宮里華妃氣得又砸了一番東西,動靜之大嚇得溫宜啼哭不止。
而長春宮里的齊妃笑容滿面,若不是都知道追封的是早夭的大阿哥,否則看她滿面春風的模樣,還以為是三阿哥弘時被封為太子呢。
雖然弘暉真正的額娘早已經(jīng)被殷秀融合了,但是為了做做樣子,還是賞了景仁宮上下三個月的俸祿,以表心中歡喜。
“娘娘似乎不太高興?”剪秋侍奉左右,看得最是清楚。
大阿哥一直是宜修心里的一根刺,每每想到,都不禁聲淚俱下??墒侨缃翊蟀⒏绫蛔贩鉃樘樱瑓s不見她欣喜。
殷秀閉著眼睛小憩,隨口便找了個理由,“人死如燈滅……比起追封,本宮寧愿弘暉活著?!?/p>
“但可見皇上是重視娘娘的?!奔羟锇参康馈?/p>
“大概吧。”殷秀悠悠睜開眼睛,“剪秋,昨日做的桂花赤豆糕還有嗎?”
剪秋以為是殷秀想吃,點點頭,“有的,奴婢給您拿來?!?/p>
“不必,你直接送去養(yǎng)心殿就好?!?/p>
“這……”剪秋看了眼殷秀,好幾次張開了嘴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娘娘……這不好吧…… ”
“皇上追封了弘暉,本宮自然得好生報答?!?/p>
報答的方式,就是送盤吃剩下又過了夜的糕點?剪秋無語凝噎。
“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p>
剪秋抿了抿唇,知道殷秀不會改主意了只好福了福身。只盼望著皇上的舌頭,嘗不出過新鮮與過夜的區(qū)別。
養(yǎng)心殿
圣旨是雍正當著蘇培盛的面寫的,也是讓蘇培盛親自傳的。
他原以為皇后不蒙圣恩,如今看來,是他走眼了。
見景仁宮的剪秋提著食盒走來,還未到門口,蘇培盛便迎了上去,“剪秋姑姑今日怎么來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剪秋對蘇培盛的表現(xiàn)并不意外,蘇培盛是皇上近侍,可謂是成了精的老妖怪。往日對景仁宮的人也不曾怠慢,只是眼下卻是更謙恭了幾分。
“哪有什么囑咐,只是皇后娘娘感念圣恩,所以特地吩咐奴婢送了份親手做的糕點來?!?/p>
是親手做的沒錯,就是過夜了,不過絕對沒壞!剪秋在心里默默補充道。
“奴才進去通報一聲,剪秋姑姑稍等?!?/p>
不過片刻,蘇培盛便揣著笑容走了出來,畢恭畢敬地將剪秋迎了進去。
殷秀不嗜甜,即便是桂花赤豆糕做的也不膩人,入口綿軟清甜、口齒生香。
到底是昨天剩下的,攏共也沒超過五塊,雍正三兩下便吃了個干凈。
“皇后的手藝,越發(fā)好了?!?/p>
因著早上的事情,雍正心中難免落寞,對自己的長子也多有愧疚。見殷秀送了糕點來,只當她也是釋懷了往事。
在雍正心里,他是錯了的,即便他現(xiàn)在不能確定純元是否是有意。但是至少他覺得自己身為父親,沒有保護好自己的孩子是錯了。
追封太子,是雍正對孩子對宜修遲來的歉意。
帝王終歸是帝王,要親口承認自己的錯誤太難了。
但是換個角度想想,比起嘴上承認錯誤,實則行為沒有一點改變的人,有所實質(zhì)的補償,才是應(yīng)有的擔當。
而殷秀想要的,除對弘暉的補償外,便是讓太后與皇帝對殷秀或者說宜修心生愧疚。
至于純元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只能說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