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嬪身邊的宮女呢?”殷秀看向眾人。
敬妃看了眼寢殿的方向,回道:“惠嬪和婉嬪身邊的槿汐都在里面照料著。”
殷秀撥了撥桌上的茶盞,“把槿汐叫出來,本宮有話要問?!?/p>
“是?!?/p>
不過片刻,崔槿汐跟著敬妃身邊的如意走了出來。
“奴婢碎玉軒掌事宮女崔槿汐,見過皇后娘娘?!?/p>
她一身芋紫的宮裝,模樣算不上出眾,但是溫婉如水,眼含聰慧卻不心機瘆人。
殷秀淡淡掃視著她,“你可知婉嬪衣裳上沾著的草木味?”
“草木味?”崔槿汐皺起眉頭,“恕奴婢不知,小主因著懷有身孕,吃喝都小心著,更別說用香了,奴婢不知會從哪沾上草木味……許是皂角的味道?”
如果直接說不知,甚至都未曾問過,反而惹人起疑。但如果說是懷疑了什么,又會落得一個知情不報之罪。
崔槿汐把握的度很好。
先是喃喃一聲,似是第一次聽到這個東西。思索片刻后,直面回答主上的問題,方是掌事宮女的氣派。再提到婉嬪對此胎的重視,體現(xiàn)婉嬪從未對龍?zhí)ビ羞^什么其它的想法,更不可能因此而構(gòu)陷他人。
最后一句抹開幕后黑手的懷疑,讓祺貴人心中安定了不少。
“連碎玉軒的掌事姑姑都這么說,那看來應(yīng)當(dāng)就是皂角味兒了,臣妾就說是靜貴人多疑了?!膘髻F人擰著帕子出聲道。
欣嬪嘖了一聲,“這草木味臣妾不似靜貴人,沒有聞過嗅過,也不知是什么樣的草木味兒,哪想得到皂角上面去,祺貴人還真是冰雪聰明?!?/p>
場上只有安陵容切實地嗅過甄嬛身上的草木味,其余人都不知道。
連是什么樣的味道都沒有聞過,又怎么知道這個味道是不是和皂角味差不多。
聽了欣嬪的話,瓜爾佳文鴛眼前一白,腦中嗡鳴聲不止。
“臣妾……臣妾只是說說罷了……”她強顏歡笑道。
殷秀沒有理會她。
瓜爾佳文鴛算不上什么聰明人,來承乾宮一趟,別人還未說什么自己就露了一堆餡兒。
見沒有人理會她,瓜爾佳文鴛訕訕站在了角落。
“奴才碎玉軒首領(lǐng)太監(jiān)小允子,見過皇后娘娘。”
剪秋不僅帶小允子來了,兩人身邊還有兩個宮女被兩個小太監(jiān)拎著。
“我說祺貴人今天身邊怎么換了人呢,原來被派去了碎玉軒啊?!毙缷遴托Φ?。
欣嬪厭惡瓜爾佳文鴛也不是無緣無故。
一來瓜爾佳文鴛眼里的算計太過顯眼,看著就讓人不爽;二來瓜爾佳文鴛得寵后那叫一個恃寵而驕,天天自詡滿軍鑲黃旗,驕橫著呢;三來,欣嬪也是有孩子的人,而婉嬪好不容易求得麟兒,卻被暗害,這種人就該和年世蘭一個下場!
“小允子?!币笮憧聪蛩?,“你來說?!?/p>
“回娘娘,奴才發(fā)現(xiàn)曼兒和一個小宮女鬼鬼祟祟的在碎玉軒西門交接些什么,所以當(dāng)場便抓獲了兩人,后來發(fā)現(xiàn)了這個。”小允子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紙包,“奴才正當(dāng)審問時,剪秋姑姑便來了,還讓奴才把這兩人一起帶上?!?/p>
剪秋上前將紙包接了過來,打開后捧到了殷秀眼前。
紙包里面是一堆灰綠色的草藥,看著沒什么奇怪的。
恰好此時,溫實初從殿內(nèi)出來。
“啟稟娘娘,婉嬪娘娘小產(chǎn)損傷了身體,氣血雙虧,且……有礙壽數(shù)……日后……只能好生靜養(yǎng)著?!?/p>
殷秀緩緩閉上眼睛。
有礙壽數(shù)……也罷,總比一朝身死了強。
“溫太醫(yī),你看看這是什么?”殷秀揚了揚下巴。
剪秋將紙包送到溫實初面前。
溫實初只看了一眼,便道:“回皇后娘娘,這是荊芥,可散風(fēng)熱?!?/p>
“散風(fēng)熱?”敬妃皺了皺眉,“祺貴人身邊的芷卉好端端地送荊芥給曼兒做什么?兩人還非要鬼鬼祟祟的?”
溫實初躬身道:“婉嬪娘娘是因為野貓撲捕摔倒在地,再加上受驚過度才至如此。敬妃娘娘不知,荊芥雖是藥材,也最為吸引貓。”
“靜貴人,你聞一聞,這荊芥的味道,與婉嬪身上的味道是不是一樣的?”殷秀冷聲道。
安陵容擅于調(diào)香,手巧重要,嗅覺更重要。
安陵容不過輕輕一嗅,立刻點頭道:“就是這個味道!和婉姐姐身上的如出一轍!”
原本一直惴惴不安的瓜爾佳文鴛,在聽到安陵容的回答時,整個人頓時僵硬了起來,她的腦中冒出了眾多思緒,有自己的下場,亦有瓜爾佳氏的下場。
殷秀淡淡瞥向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芷卉與曼兒,“你們是現(xiàn)在說?還是去慎刑司說?”
芷卉是瓜爾佳文鴛的家生奴才,自是咬死了都不會說的。
但是曼兒不同,曼兒本就是被金銀珠寶迷了眼的人,心智說不上多堅定。
而慎刑司,向來是宮女、太監(jiān)的噩夢。
“皇后娘娘饒命!皇后娘娘饒命!”曼兒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奴婢只是收了銀子,說要奴婢用荊芥泡的水給小主洗衣服!奴婢想著荊芥不過是藥,沾在衣服上應(yīng)當(dāng)無事,一時鬼迷心竅?。∧锬镳埫∨局e了!奴婢真的知錯了!”
“祺貴人?!币笮憧粗驹诮锹淅锏那嘻惻?,“此事,你認不認?”
芷卉是瓜爾佳文鴛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若說祺貴人絲毫不知芷卉的所作所為,便是弘曜都不會相信。
“臣妾……臣妾……”祺貴人慌亂無措地跪在殷秀的面前,支支吾吾,卻什么也說不出,“是婉嬪誣陷臣妾!定是婉嬪嫉恨我阿瑪告發(fā)了她父親,她懷恨在心,故意誣陷臣妾!定是這樣的!”
殷秀理了理裙擺,“既然如此,便將芷卉送去慎刑司查個清楚,至于曼兒……杖斃?!?/p>
“不能送!娘娘!不能把芷卉送去慎刑司!”祺貴人瞪著一雙眼睛搖著頭吶喊道。
“你不是說婉嬪陷害你嗎?”殷秀俯身勾起她的下巴,雙眸冷冷清清卻又帶著點笑意,“若是婉嬪陷害你,芷卉去了慎刑司,可就能還你清白了。剪秋,還不帶走?”
“是?!奔羟锔A烁I?。
瓜爾佳文鴛癱軟在地,雙眸閃動,神色惶惶,愣誰都看得出她心里有鬼。
“對了,皇上怎么還沒來?”殷秀看向安陵容。
他的女人、孩子出事了,怎么事兒都快處理完了人都還沒來。
安陵容頓時一愣,“皇后娘娘恕罪,事發(fā)突然,當(dāng)時婉嬪血流不止,急召太醫(yī),臣妾愚笨,一時慌忙忘記了?!?/p>
得了,不是沒來,是壓根沒人請他來。
即便敬妃等人后來趕來了,卻也以為已經(jīng)傳報過了。
殷秀揮了揮手,“算了,婉嬪重要,你也無錯。槿汐,你去傳報吧,也是你家主子的事兒,順帶將這些事兒和皇上說道清楚了?!?/p>
“奴婢遵旨?!贝揲认A烁I?,轉(zhuǎn)身前往養(yǎng)心殿了。
崔槿汐與蘇培盛舊識,又能說會道。
殷秀相信她能把握住這個機會,知道該說些什么,又怎么說,才能讓雍正對婉嬪有所憐惜,又對祺貴人升起厭惡。
等雍正的龍駕到時承乾宮時,殷秀聽著他的腳步聲便覺得雍正怕是已經(jīng)氣急了。
果然,他不過剛進殿,便走到瓜爾佳文鴛的面前,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賤婦!”
力道之大,讓瓜爾佳文鴛的臉不過眨眼間就紅腫了起來。
“皇上……”瓜爾佳文鴛本就心虛,她捂著臉喏喏叫了聲,“皇上……不是那樣的!是婉嬪誣陷臣妾!皇上……”
雍正怒目圓睜,“是不是你做的,你自己心里分明!”
“皇上別生氣?!币妺邋鱾€都像老鼠見了貓似的,殷秀只好自己上前扶著雍正坐在了榻上,“剪秋已經(jīng)將芷卉送到慎刑司了,誰是誰非,過了今晚便一目了然。”
“婉嬪如何了?”雍正低沉道。
殷秀頓了頓,輕聲道:“婉嬪本就怕貓,又被貓傷了,胎兒沒保住……命也差點沒保住……”
殷秀在宮中待久了,說話也越來越有技巧了。
若是直言命保住了,可就沒有命差點沒保住來的可憐凄慘。
雍正本就為婉嬪懷孕而欣喜,龍?zhí)]有保住,如果不把甄嬛說得凄慘點,殷秀都擔(dān)心雍正遷怒于她。
而且只有讓雍正憐憫于甄嬛與那個未出世的孩子,才能讓瓜爾佳文鴛跌得更慘。
“可見這賤婦心思狠毒!明知嬛嬛怕貓,卻故意借此而謀害!”雍正說著又狠狠瞪了眼瓜爾佳氏。
瓜爾佳文鴛被這一眼看得全身顫栗,不敢再說話,只跪在地上縮成一團。
瓜爾佳文鴛膚白而俏媚,紅腫的臉頰更顯得她弱小無力、楚楚可憐。
芷卉不過是個雙十不到的小女子,又剛進宮,哪見過慎刑司那些雷厲風(fēng)行、痛不欲生的手段。
都沒挺到第二日,不過寅卯之時,便什么都招了出來。
“瓜爾佳氏,戕害嬪妃,謀害皇嗣,罪不容誅,念瓜爾佳氏一族在前朝功績,貶為庶人,打入冷宮?!庇赫酒鹕恚贿呑咭贿叺?。
“皇上!皇上……”瓜爾佳文鴛跪行著上前想要抓住他的衣擺,“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
見事情沒有了轉(zhuǎn)圜的余地,在小太監(jiān)領(lǐng)命上前將她帶去冷宮時,瓜爾佳氏狠戾朝寢殿喊道:“甄嬛!你這個賤人!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甄嬛!”
“堵上她的嘴?!币笮憷淅涞?,“害人終害己,不過是因果報應(yīng)罷了?!?/p>
若不是她自己主動下手,又哪里會給甄嬛搬到她的機會。
說來也只是自作自受。
感謝喻葉的花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