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中,大漠營中大多騎軍已經(jīng)伴著自己的戰(zhàn)馬睡了,只有朱濤他們這一伍人還在喝酒,伍長朱濤曾經(jīng)說過他有兩個底線就是:“一、老子身下戰(zhàn)馬,二、老子珍藏的酒,誰動,我朱濤跟誰拼命?!笨墒墙裉焱砩?,這位中年伍長卻拿出了自己珍藏了三年的那壇酒,就著明月,敬著袍澤。
就連一向不愛說話的司馬楓在今天晚上也破天荒的說了很多話,酒過三巡之后,司馬楓一把抓起地上的酒壺,猛地站起身來,大聲喊道:“風(fēng)聲、雨聲、讀書聲,終究還是比不過大漠的馬蹄聲??!”然后,腿一軟便跌坐在了地上。
醉至酩酊之時,朱濤他們一伍人也不再喝酒,枕著身旁袍澤的身體便躺在了這大漠黃沙之上,嘴中哼唱起西楚亡靈謠,大致意識便是:
“悠悠天地,朗朗乾坤,盡在我大楚?!?/p>
“馬上高歌踏黃沙,月下行酒醉天涯?!?/p>
“請君駐足傾耳聽,我在營中朗聲笑。”
“他日若我死于此,就讓我再戰(zhàn)一次?!?/p>
“大楚兒郎千千萬,馬上騎卒亦是千千萬。”
“有酒有刀當(dāng)戰(zhàn)死,流血不干敬袍澤。”
“我大楚男兒當(dāng)以身赴死?!?/p>
“我大楚男兒當(dāng)起身撼天榜?!?/p>
……
第二日清晨,一陣陣凌亂的馬蹄聲和一聲聲凄慘的馬鳴聲,把醉酒的一伍人給吵醒了,伍長朱濤率先罵罵咧咧的從營帳中走了出來,但當(dāng)他看到眼前這一幕的時候,頓時腿腳一軟癱坐在地上,良久才緩過神來。
他艱難的站起身來,緩緩的朝地下的馬的尸體走過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突然他撲倒在馬的尸體上,眼禽熱淚,一個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漢子在面對大大小小幾十次騎軍拒敵,面對幾十次出生入死,面對死人堆積如山他都沒哭,唯獨在今天他哽咽了起來。
忽然,遠處又傳來了一聲劃破天際的馬的嘶鳴聲,朱濤猛地從地上爬起來,返回營帳,脫下軍裝,換上一套不知打了多少補丁的衣裳,他并沒有拿起那柄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西楚戰(zhàn)刀,而是拿出了一柄品相、做工都很劣質(zhì)的大刀,已經(jīng)做好了打架的準(zhǔn)備了,他沖出了營帳,幾個瞬步之間便來到了剛剛嘶鳴聲響起的地方,持刀而至。
朱濤望著眼前這些身著錦緞絲綢長袍,腰別秀氣細劍,身后跟著十幾名奴仆的驕奢紈绔子弟大喝一聲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在這里虐殺我的戰(zhàn)馬?!敝鞚龑⑦@“虐殺”二字說的咬牙切齒,那些為首的紈绔少年郎一臉鄙夷的瞅了朱濤一眼趾高氣昂地說道“你不過是個小小伍長,就算這是你的馬,本公子玩玩不行嗎?多少人求著給本公子送馬,本公子還不要呢?”身旁的人一臉阿諛奉承地附和著。
“看你這么可憐本公子大發(fā)慈悲一把,把馬錢給你不就是了!”說著,便從奴仆手里接過了銅錢,一個一個扔在了朱濤的面前,朱濤更是一腳踩在了銅錢上,不屑一顧。一旁許許多多的騎卒都涌出了營帳看熱鬧,就在那紈绔公子哥下令身后奴仆給這個不知死活給臉不要臉的老卒子一點教訓(xùn)之時,朱濤這一伍其余騎卒包括司馬楓與納蘭明軒都在同一瞬間來到了伍長身邊。
只待那些奴仆先動手,那紈绔少年郎看著這陣仗有點發(fā)怵,不過還是強裝鎮(zhèn)定的說道“你們這是要干什么,我爹可是蒼劍洲騎軍都統(tǒng)魏晨勛,我是魏齊真。”此話一出,全場嘩然,就連朱濤欲要拔出的刀都收了回去,他也知道騎軍都統(tǒng)是個什么樣的高官,自己今天雖然可以一氣之下痛打眼前這欠揍的少年郎,但是自己還有一家老小要養(yǎng),更何況自己不能坑了兄弟啊,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示意身后袍澤回營卸甲之時。
那紈绔少年郎看著被鎮(zhèn)住的伍長嗤笑一聲道:“原來是個慫包啊!”說著又在身后當(dāng)著眾人的面欲要繼續(xù)虐待戰(zhàn)馬。
司馬楓看了看這位自打他參軍以來就真心對自己好的兄長,又看了看那平日里驍勇善戰(zhàn)的戰(zhàn)馬今日卻倒在了血泊之中,苦苦呻吟,想他司馬楓從不管閑事,但是這件事不再是閑事了。
他伸手摸了摸倒在血泊之中戰(zhàn)馬的頭,那戰(zhàn)馬也用頭蹭了蹭司馬楓的手……
突然,司馬楓猛地踏出一步頓時塵土飛揚,納蘭明軒也很默契的踏出一步與司馬楓并肩而立,亦是塵土飛揚,司馬楓語氣平靜,內(nèi)心卻早已風(fēng)起云涌,說道:“就算你父親是一州都統(tǒng)又如何,這里是軍營,是西楚七大老字營大漠營,你玩弄的不是戰(zhàn)馬,是我們馬上騎卒的忠心,如若無我大漠營七千余騎,鎮(zhèn)守邊疆,在這黃沙之中鎮(zhèn)守西楚,何來你等紈绔太平,就因為你家族功勛,所獲條件優(yōu)渥,這本沒錯,但是你如此驕橫行事,大錯彌天,西楚戰(zhàn)刀!起!”
說著,大漠營中大小七千余騎、七千柄西楚戰(zhàn)刀,其至這紈绔少年郎魏齊真頭頂,張揚這黃沙,大風(fēng)起兮。
魏齊真哪見過這陣仗,頓時被嚇得手足無措,身后本在一起的紈绔少年郎一見此陣仗,便四散逃竄開來,魏齊真連忙跪下來磕頭喊著爹、娘、爺爺、奶奶,反正什么敬詞都喊上了,不過,司馬楓從未想過要他的命只是轉(zhuǎn)身,卸力,七千柄刀便歸鞘大漠騎軍,魏齊真一看見司馬楓走了便撒丫子開溜,一路上邊跑邊想著:“等我回去,我一定要找我爹帶人來宰了你。”
不過到最后,司馬楓也沒有等到那蒼劍洲都統(tǒng)帶人來找自己麻煩,經(jīng)此一役之后雖然大漠營中其他騎卒視司馬楓為神明,但是朱濤他們一伍騎軍卻不在意那么多,還是那句話:“你來了我們伍,就是我們的兄弟?!?/p>
納蘭明軒私下幾次問過司馬楓:“楓哥,這連一般刀法一階高手都不曾做得到的事為什么你做到了?!辈贿^最后得到的答案都是:“真武刀后,世間無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