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邊緣若隱若現(xiàn)的霞光,已漸漸被即將升起的朝陽燒紅。層層疊疊,宛如新娘那嫁衣的裙邊。
十里長街,鼓聲震天,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九州的子民,上至老下到小,無一不知今天是何等日子。
這是時希生平第一次穿上如此鮮艷的紅。
訇然喧囂聲中,一道金光倏爾破開云層滑落,落在九州的大街小巷,落在佳人的蓋頭上,與紅交融。
蔚然綠樹與和風(fēng)互相編織,陽光隨意透過樹葉的間隙撒下金輝,剎那間,仿若世間的所有星辰都墜落于此。
錦紅地毯鋪筑一路,仕女來去步履平穩(wěn),十里紅妝,滿城皆慶。
車內(nèi),佳人若有所思。
時光荏苒,童年的無憂時光自是一去不復(fù)返。自那日相識,她和黎灰,也稱得上一聲青梅竹馬,相見次數(shù)絕不在少。
驀地,指尖觸碰到一陣涼意,她倏然收回手,不由得微微垂眸。潔白的玉徜徉在朱紅的海洋中,格外挑眼,映著她的星眸,白光輕輕閃爍。
絳唇輕彎,她展顏而笑,傾世容顏如霞姿月韻。
還記得,那日自己將離思玉贈予他,本為好意,卻殊不知離思玉是時意族世代而傳的寶物。這,怎能輕易送人?
還記得,黎灰少時調(diào)皮,被黎巍然誤以為是他偷拿了離思玉,一頓教育過后,還被迫來這四時宮賠禮謝罪。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干里,兩小無嫌猜。
而今,他們都改變了太多。沉默寡言,早已在消失的韶光中取代了年少的純真懵懂。綠肥紅瘦的悵然,竟在此刻迸發(fā)。
眸中的星辰如水般晃動,秋波欲橫流。思緒間,轎車驀然停下。
到暗宇城了。
目光穿過朱紅紗幔,不遠(yuǎn)處的人形已綽約可見。蓮步微移,顧盼生姿,迎著春日和風(fēng),明媚日光下倜儻的身影更顯頎長,不染是非的面容益發(fā)俊郎。
“阿希?!?/p>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深邃如古井般的眸子襯出的是鳳冠霞帔,紅唇皓齒。黎灰哂然。這一日,他盼了太久太久。
年少的羈絆,終是化成了這一日的這一聲阿希。
“我的御王妃。”
他的唇畔微微一勾,細(xì)微的動作竟能如此攝人心魄,目光悠長如同浸透了慢慢時光。暄風(fēng)蹁躚,朦朧間他似乎望到了少時的女孩,笑靨如花。
而現(xiàn)在他的眼前,她早已加冕為時間之神。
“灰?!泵髅臅i麗染上了時希清秀的眼眸,螓首蛾眉,美目盼盼。
暮吟族與時意族聯(lián)姻,若在外人看來,或許是為了兩族間的利益,以政治為媒。但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縱使以朝花夕月為媒,也永遠(yuǎn)抵不過以真情鋪筑的良緣,柳暗花明般,此中旖旎,欲辨已忘言。
是啊,欲辨已忘言。
暗宇城內(nèi),依舊不比外界熙攘。金燦燦的霞光平靜地渲染著周遭的一切,暈開層層平淡的漣漪,云弧鑲上金邊。
目光所至處,池內(nèi)浟湙微動,清風(fēng)徐來,綠水本無憂,因風(fēng)皺面。
侍從來去如云,大紅籠罩了宮殿,后殿亦是如此。
絕代風(fēng)華,顧盼自見。面若滿月清輝,形若桃花灼灼,佳人一襲紅衣,扶疏花影搖曳,繾綣著萬種沉香。
隨著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旋即傳來一陣緩慢的步履聲。
終是應(yīng)付完了那些前輩和后輩們。黎灰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最終緩緩落在眼前鮮紅的嫁衣之上。他只是微微一笑,撩起一身衣袍緩緩坐下,附在時希的耳邊低語:
“是不是已經(jīng)到了合巹之時了?我的御王妃?!?/p>
燭光撲朔迷離,熏香作煙繚繞。雙臂交纏,杯酒下肚,酒意瞬時撲面而來,與熏香交織,極為氤氳。他知道,從今以后,她就是他的御王妃。
……
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夜色漸濃,余暉褪去金芒。
暗宇城內(nèi),伉儷情深。窗外別枝微垂,流螢挽起月的柔和,伴著點點星光,些許朦朧之感輕輕淌出。
黎灰擁著時希入懷,一綹銀色發(fā)絲相纏繞。
他喃喃道:“結(jié)發(fā)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那眸色如墨暈染,瞬息間竟迸發(fā)出灼灼的光。賬內(nèi),芳香繚繞,朱紅紗幔,大紅錦綢襯得燭光的邊緣泛著淡紅,映得時希腰間的離思玉漾起粉紅。
輕輕地,黎灰伸出手,離思玉落入手掌帶來一片涼意。他又何嘗不記得,少時因它而鬧出的烏龍。
“許久沒見你戴離思玉了?!?/p>
聞言,時希檀唇輕啟,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今日,是必定要戴著的?!?/p>
囍燈浸染了淡黃的光暈,嫣然迷離,呼吸仿若在此刻纏綿。
“還記得……就是因為這塊玉,害得我被父皇一頓臭罵。”說罷,黎灰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內(nèi)心似乎暗暗作祟著什么。
時希不明所以,他為何要突然回憶起往昔了?
“阿希?!彼鋈唤凶×怂?,戲謔般玩弄著手中的玉玨,“你說,這罪魁禍?zhǔn)?,究竟是誰?”
時希抿了抿唇角,默不作聲。
還真是個記仇的。不過少時不懂事罷了,又非有意捉弄他……
倏爾間,時希只覺呼吸一滯,溫?zé)岬谋窍⑿磿炄鹃_來,唇齒舔砥間,散了滿室溫意,心臟仿若要跳出胸膛。
窒息感持續(xù)良久,繼而才漸漸散開,時希不可置疑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任由兩朵浮云飛上臉頰。
“灰,你……”
而黎灰只是微微一笑,咬在她的耳邊廝磨低語:“阿希,沒想到,你連換氣都不會啊?!?/p>
時希無言以對,而黎灰卻依舊不饒人,唇角的弧度益發(fā)妖冶:“至于當(dāng)年的罪魁禍?zhǔn)?,?dāng)然是要我親自懲罰啊?!?/p>
朱紅的紗幔很合時宜地散落,燭光被阻隔在帳外,嚴(yán)密得泄不出一絲光痕,染醉了靈魂,蕩漾了心神。
他怎能不醉。
月下梧桐皆醉,映出稀疏的影像,晚風(fēng)微揚,星光隨之熠熠,散落滿屋。
“唔,灰……”
御王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
這是時希最想說的話。
奈何黎灰體力竟如此好,磨得她唇齒間溢不出一個字。
沉香彌散在室內(nèi),周遭的一切漸漸變得氤氳起來,折騰許久,時希眼波瀲瀲,終是鼓起勇氣道:“灰……都是一家人?!?/p>
此言一出,黎灰反笑:“一家人?”
看他的神情,卻是滿目憬然:“那也要分清楚,究竟是何種家人?!?/p>
望著眼前那人,眸光流轉(zhuǎn)如一泓秋水,朱唇翕動若櫻桃綻破。
難怪他醉了。
燈芯即將燃盡,燈花落水綻芳華。夜色四合,皓月忽明忽暗地閃動著,即將歸隱。
屋內(nèi),一室清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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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太會寫婚禮 進度條拉滿了屬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