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中帶著些許微涼,輕拂過亓霽的臉龐。她嗅到了一絲熟悉的氣息,那是一股獨特的清香。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呼吸著這縷香氣。
街道兩側(cè)的花樹繁花正茂,粉紅的花瓣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如同少女的裙擺般輕盈飄逸。亓霽覺得自己像是來過這個地方,在她還不是這個身體的時候。她感到一種莫名的親切,沿著街道緩緩前行,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回憶的軌跡上。
“亓霽。”
亓霽聽到了冥的聲音,立馬轉(zhuǎn)頭。冥立在她身后,肩上停著那只指引他來到昶島的紅頭山鶯。紅頭山鶯沖亓霽吱吱叫了兩聲,之后撲騰著翅膀飛走。
“冥,你知道嗎……原來,我過去曾來過昶島,”亓霽聲音激動得像變了個人,“在很久以前……那時昶島恐怕還未從渙王國分離出來?!?/p>
“我知道沓庫在哪,”冥聲音冷靜地說,“跟我來?!?/p>
亓霽遠遠望見那座銀灰色的建筑。它矗立在前方,處處閃爍著金屬光澤,顯得既現(xiàn)代又莊重。當(dāng)他們走到沓庫門前時,一個西裝筆挺的帥小伙從沓庫的銀色大門走出來。他身材修長,面容英俊,見到亓霽立刻挺直了腰板,雙手放在身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個禮。
“恭迎靈者?!彼穆曇舻统炼辛?,透露出一種職業(yè)的嚴謹與尊重。
“你認識我?”亓霽警覺地瞪著這個看上去比紅坊小樂還漂亮的帥哥。
“是克萊杜爾先生安排我迎接您,”帥哥低著頭說,“請隨我來?!?/p>
“克萊杜爾?”亓霽邊走邊疑心道,“哪個克萊杜爾?”
“奇德洛美齊·克萊杜爾?!?/p>
原來是之前在岢乎酒店里遇到的那個蛇眼男。亓霽有些納悶,自己當(dāng)年來這存錢時,打交道的明明是個素人長相,梳著油頭還裝腔作勢的商人。
“當(dāng)初存錢時,是個假模假式的互商掌控這里,克萊杜爾把他干掉了?”亓霽故意問道,“那時這里也不叫沓庫,充其量是個黑心商人的地下錢莊?!?/p>
“時過境遷了,靈者小姐,我們現(xiàn)在都是合法經(jīng)營?!?/p>
“我懷疑克萊杜爾持有沓庫的合法性?!?/p>
走在前面的帥哥不吭聲了。幾分鐘后,他們來到一扇雕花黑色鐵門前,帥哥上前用手掌按在鐵門上的一處光滑圓形圖案上,鐵門發(fā)出低沉響聲后向內(nèi)打開。
“那個……我們到了?!?/p>
鐵門緩緩開啟,露出內(nèi)部一片忙碌的場景。十幾個黑衣人戴著統(tǒng)一的臂徽,肅立在一張巨大的看板前,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專注與嚴謹。他們各自施展著法術(shù),手指在虛空中輕輕舞動,仿佛在編織著某種神秘的力量。這些力量無聲無息地涌向看板,使得上面的幾十張表格不斷地變換著數(shù)據(jù)??窗迳戏?,一串巨大的數(shù)字夾雜著一些莫名的符號在不斷地跳動著。
帥哥微笑著將亓霽與冥引領(lǐng)到一旁的茶桌旁,示意他們坐下喝茶。茶香裊裊,沁人心脾,亓霽與冥對視一眼,心中明白這等待的時間或許不會太短。
時間一點點流逝,茶桌上的茶水換了壺新的,而看板前的黑衣人們依然忙碌著。大約過了兩個多小時,隨著最后一位黑衣人輕輕揮動手臂,看板上的所有表格終于停止了變化??窗迳系臄?shù)字定格,宣告著結(jié)果的到來。
立在亓霽身邊的帥哥臉上忽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他走到看板前,仔細檢查了最后的結(jié)果,然后轉(zhuǎn)身對亓霽與冥說:“賬終于算清了?!?/p>
隨后亓霽與沓庫約定,暫時不動這些錢。她只帶走了當(dāng)初存錢時的那塊封定物,粉色晶石。待走出沓庫,亓霽便從盒子里取出那塊粉色晶石。
“我原先還擔(dān)心他們賴賬,會吞掉我的錢,”亓霽驚喜道,“想不到,他們居然還給我算了不少利息。莫非是因為克萊杜爾害怕你才對我這么客氣?”
“克萊杜爾家族有上百家遍布各處的錢莊,他們不至于賴你的賬,”冥嚴肅地說,“你可以讓他們給你換成各種錢幣?!?/p>
“這塊石頭,你能看出是不是希礦的嗎?這是過去渙給我的?!?/p>
冥瞪著亓霽手里的晶石沉默一會兒,之后開口。
“這是……我母親的東西?!?/p>
聽冥這么說,亓霽望著晶石的眼睛都瞪大了。這個東西可是渙的戰(zhàn)利品,渙把它作為禮物送給了當(dāng)時還是衣灼的她。
“這是希礦出產(chǎn)的霞娜撻石,這樣大小的十分稀有,”冥語氣冷淡地說,“原是魔族送給我父親……后來,我父親娶我母親時送給了她?!?/p>
“那你拿著吧?!?/p>
亓霽慌忙將手里的霞娜撻石交到冥手中。冥握著霞娜撻石沉思片刻,然后又還給亓霽。
“你收好?!?/p>
望著冥,亓霽心情復(fù)雜。剛想安慰他幾句,旁邊忽然傳來一個陌生人的聲音。
“請問,是靈者嗎?”
被陌生人在大街上用官話這樣稱呼,亓霽不自覺地心顫。說話的黑發(fā)男子身著深綠色長袍,脖子上戴著兩串彩色珠串,一雙眼睛不時帶著怒氣掃視冥。
“你是何人?”亓霽警覺地瞪著男子。
“奚永式,”對方語氣有些沖,“我祖先曾是渙王近臣,我們一族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你數(shù)百年。我大哥奚永真請你過府一敘?!?/p>
奚家坐落在城中的居所風(fēng)格古樸典雅,歷經(jīng)數(shù)百年修葺而成。建筑以木材為主要材料,飛檐翹角、雕梁畫棟,每一處細節(jié)都透露出匠人的精湛技藝。走進奚家的大門,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片蒼翠的竹林。
翠竹筆直挺拔,竹葉翠綠欲滴。庭院中央矗立一座造型別致的假山。庭院的一角,亓霽獨自坐在一張青石凳上,正望著眼前的竹林與假山出神。她似是沉浸在這份古樸與寧靜之中,暫時忘卻了塵世的喧囂與紛擾。
一直在院子里等候著的冥緩步走過來,亓霽察覺到是他,于是開口道。
“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被困在一張大網(wǎng)里,從未脫身?!?/p>
亓霽偏過頭望著冥,有些感慨地說。
“奚永真與你說了什么?”冥聲音冷冽,“他們想干什么?”
“他說,渙王封閉了渙王國,想讓我破除渙王的法術(shù),恢復(fù)渙王國與各地之間的通路?!?/p>
亓霽說著拉住冥一同坐下,冥身姿板正地坐下來,雙目望著前方的假山。
“他還說,渙王為守住渙王國殫精竭慮。他一心撲在政務(wù)上,連自己的王后也很難見到他。渙王膝下無兒無女,早年有個侍妾生了個女兒,卻因事故未活到成年。封王們說渙王行暴政,紛紛結(jié)交外面的勢力與他對抗。臣子們各自心懷鬼胎,為了自己的利益也都背叛他。渙王國最終分崩離析,變成現(xiàn)在這樣?!?/p>
然而,亓霽卻認為,這幫封王臣子要的是自身的榮華富貴,而不是追求渙所追求的理想。至于渙的理想到底是什么,她也沒問清楚。她只是模糊記得渙不喜歡受天神轄制,而且他也沒那么好戰(zhàn),似是一生都身不由己。
“亓霽?”冥見亓霽神色不對,于是喚她。
“嗯?”亓霽被冥喚回了神識,“怎么?”
“你是不是想打通渙王國與各界相連的通道,”冥略帶怒氣道,“你知道渙王國里現(xiàn)在到底什么情況嗎?奚家也許只是讓你去送死。我可以放棄涌四州,但我不同意你去渙王國?!?/p>
“渙王國是天神的杰作,”亓霽平靜地說,“雖然我不清楚具體他們怎么做的——利用渙王國節(jié)制魔界,再聯(lián)合巫師……真不知天神借渙王國撈了多少好處?!?/p>
“如今渙王國雖像個孤島,但畢竟是神明創(chuàng)造出來的地方。何況,渙王國距離青凈云天太近。但凡渙王國有風(fēng)吹草動,青凈云天一定會知道?!?/p>
“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亓霽微笑道,“我也知道,如果青凈云天宣戰(zhàn),我們打不過他們。比起混亂的達渥羅天,青凈云天也是你所懼怕的。”
話到此處,冥的臉色變得更差,連眼睛也變回了金色。
“可我到底與你不一樣,我必須面對這些,”亓霽直視著冥透出些許懼怕之色的金色雙眼,“我不認為自己擔(dān)得起救世星辰的名,也不知道自己活在這世上有什么意義。就仿佛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沒有。你生來是妖族之光,注定要背負重振妖族的責(zé)任。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算什么。你說得對,我勉強自己做人很累,現(xiàn)在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虛偽。”
“我并非責(zé)難你,但你這么做于自己無益,我看你是受了奚家巫師的蠱惑……”
“如果不是為了救出天界靈者,我不知道自己存在到底為了什么?!?/p>
微風(fēng)吹過,竹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院子里的竹葉簌簌落下,亓霽的目光落在那些竹葉上。
“還有,我想向你道歉,”亓霽微微低頭說道,“對不起,我應(yīng)當(dāng)與你說清楚的。我不記得自己究竟怎么進入這具人類身體。我只知道自己在黑暗中徘徊很久,待我稍有意識時,自己就開始不斷地做夢。直到我意外進入赫弛瑞烏,遇到Livin?!?/p>
不知是不是錯覺,亓霽注意到冥的耳朵微微立起。看來他對Livin還是相當(dāng)介意。
“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亓霽自顧自地說,“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他好像……好像……”
“那個巫師不是凡人,我能確定?!?/p>
冥聲音冰冷,亓霽頓覺冥這下真生氣了。
“巫師本也不是普通人類吧,”亓霽無奈地尷尬笑笑,“難道他是妖?”
“不是,他像神明。而且,不是一般的神明?!?/p>
冥似乎認定Livin是神明,語氣變得格外緊張。亓霽被他的情緒感染,也跟著緊張起來。
“呵呵呵……”亓霽尷尬地笑道,“……反正,我就是機緣巧合跟他成為同學(xué),然后又碰巧遇到意外,我就……施術(shù)救他。”
“亓霽,你被他控制了。他施的不是巫術(shù),是祈愿,你看不到嗎?”
未等亓霽反應(yīng)過來,冥已抓起亓霽的左手手腕。
“我不清楚他跟天神究竟什么關(guān)系,”冥盯著亓霽的左手,金色雙瞳愈加亮,“赫弛瑞烏上界是化統(tǒng)正天。如果他真的是化統(tǒng)正天的神明,我就除掉他。”
亓霽盯著自己的左手看了好一會兒,確實看不出異常。她倒覺得,冥那只握住她手腕的手傳過來一陣寒氣。
“只要把他的靈魂喂給你,你的舊傷就可以痊愈,”冥的語氣更是寒氣逼人,“我看到了,那巫師的靈體上附有你的靈力,是你在維系他的命。”
“不行,”亓霽微慍道,“你不能殺他,否則……”
“他活著于你無益,這個巫師將來必成禍患。你對他未免過于在意,”冥的語氣變得嚴厲,“我更得除掉他?!?/p>
“你要是殺了他,我就再不與你來往。”
“哪怕你就此與我為敵,我還是要殺他?!?/p>
“你干嘛這么固執(zhí)?除掉Livin只會讓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惡化……”
“如果你不去渙王國,跟我回魔界,我就暫且放過他?!?/p>
亓霽瞪著冥無語。她用力抽回被冥握住的手,用右手揉了揉被冥握太緊有些生疼的手腕。
“算了吧,我必須去渙王國。你要殺Livin隨你便,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次日清晨,一縷柔和的陽光透過輕紗般的云層,輕輕灑落在古樸的街道上。亓霽被街邊熱氣騰騰的早餐攤子所吸引,那誘人的香氣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饞蟲。她決定獨自走出去,享受一碗熱騰騰的雞湯米粉。
走到攤前,亓霽看到老板正忙碌地煮著米粉,鍋里濃濃的雞湯香味撲鼻而來。她點了一碗米粉,坐在一旁的木桌旁等待。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雞湯米粉就被端到了她的面前。亓霽端起碗,輕輕吹了吹熱氣,然后小心翼翼地啜了一口湯。她剛夾起一筷子米粉,冥突然出現(xiàn),靜靜地坐在她對面,目光始終不離亓霽的臉龐。
“你不吃嗎?”
也不知道冥什么時候跟著她的,亓霽滿腦子都是米粉香味壓根沒注意。這會兒冥陰著臉坐在對面一言不發(fā)地瞪著亓霽,亓霽忙低頭端著碗顧著吃粉。
“這個挺好吃的,”亓霽邊吃邊故意逗冥,“你們狐族不也吃雞嗎?我在轍澤的時候吃過狐妖烤雞,可好吃了。”
“亓霽,我們回魔界?!?/p>
冥說話語氣嚴厲。亓霽喝了口湯,之后放下碗不緊不慢地說。
“你自己回去吧,我……”
“你這次去渙王國前途未卜……”
“嗯,所以我要吃好點,”亓霽說著捧著吃了一半的粉站起來,“老板,給我加個蛋!”
奚永式讓亓霽他們乘上一艘竹葉編織而成的小船。竹葉船沒有常見的帆布與繩索,而是完全由一根根青翠的竹葉編織而成。每一片竹葉都經(jīng)過巫師的精心挑選,被法術(shù)處理過的葉片相互交錯,緊密相連,構(gòu)成了一個堅固而富有彈性的船體。
竹葉船載著亓霽與冥出海前往渙王國。小船在微波蕩漾的水面上輕輕搖曳,仿佛一只輕盈的翠鳥在水面上翩翩起舞。坐在這艘船上,亓霽仿佛能感受到竹葉的柔軟與清涼,周圍彌漫著讓人心曠神怡的淡淡竹香。
“奚永式說,平時這船在霧里行駛一陣就會迷失方向,原路返回岸邊,”亓霽立在船頭望向前方逐漸靠近的霧氣,“如果我們不返航而是駛?cè)肭搴#驼f明我們能進入渙王國。”
竹葉小船悄然劃過海面,宛如一顆孤獨的星辰穿越重重濃霧形成的宇宙,來到一個神秘而夢幻的世界。濕潤而冷冽的霧氣輕輕地拂過船身,帶來一絲絲寒意。先前還起伏不定的海浪,在這一刻突然變得平靜無比。海面上的波紋消失無蹤,如同一塊巨大的鏡面。小船在這平滑如鏡的海面上無聲無息地滑行,宛如滑行在夢境之中。
“到清海了?!?/p>
亓霽俯身望向水面。平靜而深邃的水面像一面鏡子,映照出她沉思的面容。她凝視著水面,思緒不禁飄回了遙遠的過去。曾經(jīng)的記憶隨著船的行進一點點涌上來,清晰而又模糊。她不禁深吸一口氣。
“我從前竟沒看出來,”亓霽望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清海的水,其實是流動的法力?!?/p>
“小心,別碰這水?!壁ぞo張地攬住亓霽,似乎生怕她掉下船。
“奚家巫師沒有騙我,”亓霽提高了警惕,“我們到渙王國了?!?/p>
“……我大限將至,如今人們只知斗爭,不知修行。萬事皆有因果,因果循環(huán),此乃自然之理?!渌蓙碚邼u矣,由辯之不早辯也。’萬物皆有定數(shù),凡事不可強求,我只能盡力而為?!?/p>
奚永真頭發(fā)胡子全白,這位超過兩百歲的老巫師身著一套亓霽眼熟的舊制服飾,頭飾上有一顆扎眼的紅寶石。奚永真移動面前的三層灰色石塔,隨著石塔轉(zhuǎn)動時發(fā)出的嗒嗒響聲,天花板上逐漸現(xiàn)出一個星盤。
“早家傳訊,靈者托生之女剛烈無情,不畏強權(quán),不懼神魔。末世已臨,命運已絕,斷無轉(zhuǎn)還余地,”奚永真神情肅穆,說話語氣還著悲愴,“這一世靈者會消除所有障礙,萬千執(zhí)念都將化為塵埃?!?/p>
“老人家,你這說詞也太可怕了?!必领V不以為然地笑道。
“自古觀星始于星點連成的圖案。天上星宿與地上萬物本為一體,”奚永真雙目發(fā)紅,仰頭望向緩緩轉(zhuǎn)動的星盤,“天穹之上,月亮是夜空的主宰,北斗七星傳達的預(yù)言最多。妙言境給出的預(yù)言中,星辰轉(zhuǎn)世為人,救濟蒼生,天下太平,萬物安寧?!?/p>
“云州隆氏巫師說,瀲的預(yù)言有誤。我不清楚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會因此產(chǎn)生動搖。我的目標(biāo)是解救被困在天界的靈者,不要強加其他的事情給我?!?/p>
“隆家忽略了一件事。您并不是在隆氏巫族所在地出生,您出生的地點距離他們很遠。按照真太陽時測算,誤差就會小許多?!?/p>
奚永真移動面前石塔的中間一層,星盤的其中一環(huán)立即微微偏移了些。
“壬女直言,她執(zhí)掌妙言境后收的三個徒弟里,瀲是她最珍視的徒弟。正因如此,傳授了太多不該讓她學(xué)的技法,”奚永真沉聲道,“瀲雖聰慧,卻不知輕重。她的預(yù)言確是最初的來源,只是……后來有些內(nèi)容不知被誰修改過?!?/p>
“我管誰改過,”亓霽不滿地說,“我只管自己想做什么?!?/p>
“您會出現(xiàn)在這里,說明預(yù)言已經(jīng)應(yīng)驗,”奚永真也很執(zhí)著,態(tài)度認真道,“渙王亦是知道了預(yù)言,才想將您強行留在身邊。當(dāng)然,渙王殺伐過重,過于執(zhí)著力量,最終眾叛親離……”
“他也許固執(zhí),但絕不昏庸,”亓霽對眼前這個老巫師產(chǎn)生了懷疑,“我是恨他殺了海,但我不會因私仇胡亂詆毀他。與其說是他毀了渙王國,我更傾向于是他身邊那群臣子為了一己私利背叛他?!?/p>
“如今渙王生死不明,他的法力仍控制著整個渙王國。‘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您若愿為他人付出,自然會收獲福報?!?/p>
“哼,不就是想讓我去渙王國一探虛實嗎?”亓霽沒好氣地瞪著眼前這個在她看來完全是在故弄玄虛的老巫師,“我猜,你們這些逃出來的后裔多少都惦記著渙王國的玉璽吧?那是天神賜的寶物,不是個燙手山芋,就是個誰都想要的香餑餑?!?/p>
“巫師當(dāng)中沒有誰具備持有那個玉璽的能力,就算想爭也爭不過您,”奚永真雙目微垂,不像是在說謊,“如今各族各國之間紛爭不斷,希望您能斬斷紛爭,恢復(fù)三界安寧?!?/p>
“奚永真說,破除渙王國的迷霧,渙王國那些通往各界的出入口都會恢復(fù),”亓霽喃喃道,“他還說,渙王國里有我需要的東西。”
“你相信他?”
“不知道,我認為他太抬舉我了。我只知道,趙珺渙在霧那頭等我?!?/p>
亓霽目視前方,周圍的霧氣仿佛受到了某種力量的牽引,像是被拉開的帷幕一般,緩緩向后退去,露出了原本被隱藏的景色。
隨著視線逐漸清晰,亓霽的眼中映出了一棵巨大的榕樹。它矗立在岸邊,枝繁葉茂,仿佛是一位古老的守護者,靜靜地守望著這片土地。與過去相比,這棵榕樹似乎長大了幾倍,它的樹干粗壯而堅實,樹皮上布滿了歲月的痕跡。
“往那邊靠過去,”亓霽盯著榕樹心情有些緊張,“我記得那棵樹……”
“那棵樹有古怪,”冥語氣冰冷,“太陰森了?!?/p>
“冥,你怎么變回去了?”
亓霽驚訝地望著變回狐妖模樣的冥。冥望著亓霽面露驚訝,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看來,”冥的臉色凝重,“渙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們了?!?/p>
亓霽腳剛沾地,周圍一道虹光突現(xiàn),忽然起了陣陣微風(fēng)。榕樹的樹冠遮天蔽日,茂盛的枝葉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這棵樹跟霍麻谷那棵榕樹一樣。”
冥望著榕樹面露疑色,亓霽倒看不出來這棵樹有什么古怪。
“這里是嘉婁族的聚居地,離王宮還很遠……”
“我背你走,你指路。”
冥不由分說將亓霽扛到背上,亓霽只覺得別扭。
“這也太……”亓霽無奈地拍了拍冥的后背,“……委屈你了。”
“亓霽,你感覺不到嗎,”冥語氣嚴肅,“這里到處都是陷阱?!?/p>
“???”
亓霽的確察覺不到。冥背著亓霽一路向東,就像他背著亓霽從古都到岢乎時那樣,他不走開闊道路,而是從各種小道樹林里穿行。
幾百年的光陰流轉(zhuǎn),仿佛只是渙王國的一瞬。那些古老的建筑,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歲月,卻不見絲毫的破敗與風(fēng)化。它們依舊屹立在這片土地上,保持著當(dāng)年她剛離開時的模樣。
然而,這片看似寧靜的土地上卻透著一絲詭異的氣息。到處都太干凈了。一路上不見任何活物的蹤影,就連一只飛鳥、一只走獸都沒有,也不見任何尸首骨架,這片土地上的生命就像都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抹去了一般。行走在空曠的街道上,耳邊傳來的只有風(fēng)吹過建筑時發(fā)出的聲音,仿佛這個世界已經(jīng)與時間的流逝脫節(jié),成為一個永恒靜止的空間。
“到王城了。”冥在城門前停下腳步說。
“我記得,這個門到王宮大約要走一個多小時,”亓霽努力回憶道,“我想……下來自己走走?!?/p>
亓霽抬頭望向天空,只見成片灰蒙蒙的云層籠罩在頭頂,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悲涼。亓霽與冥并肩在王城里緩緩走動,他們的目光在四周游移,試圖捕捉些殘留的點滴痕跡。
突然,亓霽的視線被一些高聳的暗金色架子所吸引。這些架子矗立在王城的各個角落,像是未完工的巨大工程,散發(fā)著一種神秘而莊嚴的氣息。
她走近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這些架子表面都雕刻著復(fù)雜而精美的花紋。她的手指輕輕拂過冰冷的金屬表面,感受到一種奇異的質(zhì)感,仿佛這些架子本身就是一個個沉睡的生命體。
繼續(xù)前行不久,他們看到了金色的王宮大門。緊閉的大門巍峨聳立,門上鑲嵌著的金屬裝飾閃爍著冷冽的光芒。凝視著這扇緊閉的大門,亓霽心中涌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個門……我從前也是從這個門出入……”
“小心?!?/p>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只頭上有幾縷藍金色羽毛的曦霞鳥,冥立即伸手護住亓霽。
“我見過這只鳥……在夢里。”
亓霽不敢與冥說自己之前遇到過這只鳥,怕解釋不清楚。她走近曦霞鳥,曦霞鳥的眼睛果然蒙著一層白霧樣的東西。
“這里只剩你了嗎?”
亓霽昂首問曦霞鳥。曦霞鳥撲了撲翅膀,轉(zhuǎn)而朝著宮門的方向飛去。待亓霽與冥追著鳥來到宮門前時,在距離宮門還有二十米左右的位置,冥被一道看不見的結(jié)界攔住了。
“我過不去,”冥微慍,“看來渙王不歡迎我?!?/p>
“那……”亓霽呆愣幾秒,隨后皺眉道,“……我自己進去吧?!?/p>
“你獨自進去太危險……”
“冥,你看你身后。”
白霧愈濃,漸漸地連周圍的建筑都看不清了。見狀,冥緊張地望著亓霽。
“亓霽,你不能獨自進去……”
“如果我沒回來,你就自己回去?!?/p>
“渙王是神族,你……”
曦霞鳥發(fā)出一聲長鳴。亓霽側(cè)過身瞥了眼那只越飛越遠的曦霞鳥,待她再看向冥時,冥已不在身后,眼前只剩濃霧。
“冥?”
亓霽試探地喊了聲,然而沒有回應(yīng)。曦霞鳥鳴叫聲漸遠,鳥鳴的方向大霧漸漸散開,像是在給亓霽開路。霧氣如同被輕輕拂去的面紗,逐漸顯露出隱藏在背后的景致。
亓霽站在宮門前,凝視著那逐漸清晰起來的遠方。她轉(zhuǎn)身跨過莊嚴而沉重的宮門,大步向著鳥鳴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