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欲讓薛蟠助賈寶玉拜入上官閣老門下,原是絕佳之策。只可惜,那計劃著實強人所難,難以施行。如今,即便想再求薛蟠相幫,恐其亦不愿應承了。
一時之間,賈母與王夫人對往昔與薛家鬧翻之事,心內亦生悔意。然雖有悔意,要讓她們低頭服軟,那是斷無可能之事。
只是念及近來賈府禍事連連,賈母便覺似沖撞了何物,心想是否該去清虛觀打醮,請人祛祛晦氣。卻又尋思,薛家此刻正慶賀喜事,自家此時往廟宇去晦氣,顯是不妥,便暫且按下此念,待日后再作計較。
且不說賈家這邊如何思忖,單說梨香院那邊,薛蟠歸來之時,仍是喧鬧不止,一片熱鬧景象。薛蟠既歸,自是又一番熱鬧周旋。薛蟠雖不慣這迎來送往之寒暄,奈何薛姨媽大悲大喜之下,身子快支撐不住,身為當家人,薛蟠只得頂上,擔起這應酬之事。
所幸眾人皆知薛蟠即將面臨殿試,并未過多叨擾。然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待殿試之時,恐又是一場硬仗要打。
待賓客散去,薛蟠整個人累癱于榻上,只覺此事竟比考試、練功更為疲累。心下還思忖,不知王熙鳳怎就那般熱衷于此類事務。
卻說那王熙鳳,此刻竟也出了狀況,不止她,還有賈寶玉亦是如此。二人先前尚好,毫無征兆之下,忽就發(fā)起瘋來。賈寶玉不過是尋死覓活,鬧得賈府上下不得安寧;那王熙鳳卻手持鋼刀,見雞殺雞,見狗殺狗,見人殺人,直把個賈府攪得大亂。
賈寶玉乃賈府之鳳凰蛋,賈府上下皆圍著他轉,他此番出事,猶如挖了賈母與王夫人之心肝。賈政雖時常對賈寶玉喊打喊殺,實則愛之深、責之切。而王熙鳳身為賈家大管家,一應吃穿用度、人情往來,皆由她操持打理,她這一出事,賈府便沒了管束,往昔探春等人協(xié)理大觀園之事,便可為證。
賈母本就覺近日運氣不佳,滿心晦氣,欲去清虛觀祛除晦氣,不想尚未行動,賈寶玉與王熙鳳二人便遭此禍事。請了太醫(yī)來看,卻毫無用處,這更堅定了賈母先前之想法,趕忙使人去請驅邪之人來做法事。
賈家這番大動靜,薛家焉能不知。正如先前賈母等人送賀禮一般,此次薛姨媽等人亦前來探望賈寶玉與王熙鳳。只是見了二人狀況后,賈母等人臉色愈發(fā)難看,那不悅之色,不經(jīng)意間便露了出來。
薛蟠對此倒不在意,然薛姨媽與薛寶釵卻不同,賈寶玉二人之狀況又非她們所致,好心來探望,卻遭人甩臉色,若不是見賈寶玉二人情況危急,薛姨媽真想當場翻臉。
相較賈母等人對賈寶玉與王熙鳳為何忽然中邪不明就里,只覺許是沖撞了何物,薛蟠卻對其中緣由洞若觀火。顯是二人遭人嫉妒,方有此禍。
誠如所言,無論何時,皆不可小瞧任何人。在賈府之中,趙姨娘便是那不得不提卻又恥于談及之人。
說其不得不提,因她乃是賈政之姨娘,且頗為得寵,更為要緊者,她為賈政育有一雙兒女。兒子賈環(huán),人憎狗厭,有傳言道,日后賈府敗落,賣了巧姐兒之狼兄便是賈環(huán)。女兒便是探春,位列三春之一。
迎春柔弱,惜春佛系,探春雖為庶出,卻與她二人截然不同。言其心比天高,或有過譽之嫌,然絕非一般庶女可比。不管是賈母、王夫人,還是旁人,皆高看她一眼,是個極立得住之人。若她出自王夫人腹中,即便比不上賈敏、賈元春,亦定是另一番景象。
至于羞于提及趙姨娘,一來因其只是姨娘身份,二來她為人粗鄙,如潑婦一般,常在賈府惹是生非,且屢教不改。
然若因此小瞧于她,恐要吃虧。她能在賈府興風作浪卻屹立不倒,實是對身份、規(guī)則拿捏精準之人。瞧著似讓人羞與為伍,便是賈探春似都瞧不上這位生母,可正因如此,賈環(huán)得以平安長大,賈探春生活亦未受影響,她自身待遇亦未曾少半分,連賈政都從未厭惡過她。
王夫人等人小瞧她,惡果便報應在了賈寶玉與王熙鳳身上。前者,趙姨娘欲為賈環(huán)開路,以為賈寶玉沒了,賈環(huán)便可暢行無阻;后者,因王熙鳳素日瞧不起她,常呵斥怠慢,便被她尋著機會,順手料理了。
薛蟠雖明知王熙鳳二人中邪緣由,卻無意提醒。一則,瞧賈母、王夫人等人態(tài)度,誰愿熱臉貼冷屁股。薛蟠雖不在意,可受慢待者不止他,還有薛姨媽與薛寶釵,這便由不得他不在意了。二則,他知曉王熙鳳二人雖中邪,卻無性命之憂,無需自己出手,自會有人來相助。何必多此一舉,屆時人家未必領情,說不得還會以惡意揣測于他。畢竟有些事,連賈母、王夫人等人都不知曉,他卻知曉,若道出緣由,豈不讓人起疑。
于是,薛蟠如同看望尋常病人一般,探望二人后,便帶著氣不過的薛姨媽與薛寶釵回府了。薛蟠勸慰二人幾句,便獨自往書房而去。
非是他又要為殿試埋頭苦讀,實因王熙鳳二人中邪之事,令他有些事需細細思量。
王熙鳳二人中邪,看似不過賈府內部宅斗,薛蟠卻知,此事還牽涉另外二人。其一便是助趙姨娘詛咒王熙鳳與賈寶玉之馬道婆,其二則是欲幫王熙鳳與賈寶玉之和尚道士。
那馬道婆,瞧著似一騙子,不過嘴巧能說,游走于各貴族府邸之老婆子,與尋常媒婆無異。然薛蟠深知其不簡單,能游走諸多高門大戶間而不出差錯,無論旁人信與不信,她能安然無恙,便是本事,與那劉姥姥之類交際花頗為相似。
薛蟠本生于新時代,對這等封建糟粕原是不信,如今卻不得不信。畢竟連自己穿越之事都已發(fā)生,這般不科學之事都有,還有何事不能信。此前探望賈寶玉與王熙鳳時,薛蟠也曾粗略打探,與太醫(yī)檢查結果一般,全然看不出病痛所在。醫(yī)武不分家,習武之人,對醫(yī)術多少知曉一二,且古時讀書人亦有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