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見陸燃兄妹走近,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隨即展顏拱手:“陸公子、陸姑娘,有勞曹公公掛念?!彼Z氣平穩(wěn),目光卻越過陸燃,在陸煙淡漠的臉上停留一瞬。
陸燃笑意更深,將竹籃往前一遞:“藏大人日夜操勞,義父特意備了些點心,給您……補補身子?!彼诨@蓋上輕拍了兩下,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就是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藏海尚未接話,一旁的時全已冷笑出聲:“曹公公這‘心意’可真金貴,連皇陵的耗子都不敢碰吧?”他佝僂著背蹲在角落,手上占滿了泥塵,雙目帶著鄙視,直勾勾盯著陸燃,“恕鄙人孤陋寡聞,還未聽聞過誰往墳地里送點心的?!?/p>
陸燃聞此,眸色驟冷,聲音卻愈發(fā)輕柔,帶著一絲可怖:“喲,我都沒發(fā)現(xiàn),這兒……還有個人呢!”
他忽然轉向藏海,意味深長道:“不過有些人啊,就像這皇陵里的老耗子,啃慣了死人骨頭,就忘了活人的規(guī)矩……”話音未落,袖中暗光倏閃,長鞭已繞上時全的脖頸三圈。
陸燃嘴角勾起,似乎對這新得的武器非常滿意。
“陸大人,手下留情!”
藏海厲喝一聲,正要上前,卻見陸煙身影一晃。
她扣住陸燃的手腕,云淡風輕地說道:“大哥,皇陵貴地,不宜沾染他人血氣。”
話落,她便收了那幾乎讓時全喘不了氣的長鞭。
陸燃臉色微變,卻聽她淡淡道:“義父要的是欽天監(jiān)的‘活口’。”她說話時甚至沒看時全一眼,仿佛只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時全額頭滲出冷汗,卻仍梗著脖子硬氣嗆道:“要殺便殺,你們督衛(wèi)司沒一個好東西,少在此裝模作樣!”
“督衛(wèi)司也是你能詆毀的?!”陸燃怒極反笑,正要發(fā)作,陸煙卻突然側身擋在他面前,目光卻瞥向身后的藏海,“藏大人,你的人口無遮攔,你就打算繼續(xù)這么站著嗎?”
藏海眼底寒光一閃,猛地拽住時全的衣袖,壓低聲音道:“時全!”這一聲既似提醒,又隱含警告。
時全不肯開口,陸煙冷聲問道:“污蔑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和督衛(wèi)司,是何等罪名?”
話音未落,陸燃已“錚”地一聲抽出佩劍,劍身在皇陵里的燭火下泛著光,直指時全咽喉,“看來你是當真想死!”
時全喉結滾動,眼中閃過一絲懼意,不情不愿地開口道:“時全出言不遜,給大人賠罪?!?/p>
陸燃倏然發(fā)笑,似乎對他這驟然轉變,又不得不屈軟地樣子,甚是滿意。
陸煙撇開眼,將手中的長鞭還給了他。
藏海突然抬步,在與陸煙擦肩而過時,玄色官袍的袖口“不經意”蹭過她的手腕。
藏在袖中的食指如刀鋒般劃過她掌心,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紅痕。
他在發(fā)怒。
陸煙垂眸看著掌心那道漸漸泛紅的痕跡,唇角幾不可察地抿了抿。她當然明白他的不滿:明明他們已有五日之約,為何今日還要任由義父這般刁難于他?
可她更清楚,此刻藏海面對的刁難,已是她暗中斡旋的結果。
義父要一個人消失的法子太多了——修繕皇陵的差事看似兇險,卻也是她為他爭來的,唯一能周旋的余地。
而有些人,卻連掙扎喘息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