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唳驚魂

告別了熱情的村民，我們來到追隨著柳依身上的氣息，經(jīng)過幾天的跋涉，我們來到了一座破廟，廟中有一青銅鼎，鼎中燃盡最后一縷青煙時，羅盤突然在我掌心劇烈震顫。蘇婉清猛地攥住我手腕，琉璃色瞳孔映著山神廟剝落的彩繪，那些褪色的祥云紋路正在月光下滲出靛藍霧靄。

"這霧..."她話音未落，夏靈悅的纏金絲已繃成弓弦。金線末端燃起的符火照亮三百步外——十丈高的鶴首人身像正碾碎柏樹林逼近，官袍下露出了兩只細長的鶴腿和青灰色的雙翅，青銅喙間掛著的半截官袍還在滴血，暗紅液體滲進青石板縫隙，竟與妖瘴融為一體。

我反手抽出銅錢劍，八十枚洪武通寶碰撞出細碎嗚咽。劍身第三枚銅錢處的碧玉珠突然泛起血絲，這是魂玉在示警。

"闖入者......"

鶴妖脖頸發(fā)出生銹機括般的聲響，金漆剝落處暴露出密密麻麻的傀儡絲。那些泛著幽光的絲線突然繃直，它空洞的眼窩轉(zhuǎn)向我手中法器："守劍人！...當……誅！"

它雙翅一揮，便飛向高空，萬千白羽化作箭雨傾瀉而下，我揮劍劃出的金光結(jié)界瞬間爬滿蛛網(wǎng)裂痕。蘇婉清突然拽著我滾向供桌，三支鶴翎擦著耳畔釘入身后梁柱。青煙中浮現(xiàn)的梵文咒印讓我后背發(fā)涼——是血祭用的往生咒。

"用我的陣破！"蘇婉清撕開染血的袖口。

"閉嘴"我咬破舌尖，精血順著銅錢劍的云雷紋路蜿蜒。腥甜氣息激得劍身嗡鳴不止，八十枚通寶應聲浮空，在鶴神頭頂結(jié)成北斗誅邪陣。

夏靈悅的銀弓拉滿月華，追魂箭破空時帶起刺耳鳴嘯。箭簇穿透青銅左翼的瞬間，墨綠毒霧轟然炸開。我嗅到熟悉的曼陀羅花香—

有毒！

"坎位三步！"

蘇婉清的尖叫混在瓦礫崩塌聲里。鶴妖雙翼掀起的颶風將我們沖散，我撞上祭壇時掌心突然刺痛

劇痛從虎口蔓延至臂膀，我將壓在身上的木條扔開，銅錢劍突然脫手飛向鶴妖眉心。錢劍在月光下結(jié)成金色鎖鏈，將怪物定在原地?？芙z從它傷口噴涌而出，細如發(fā)絲卻重若千鈞，我連忙退后，身上的道袍瞬間被割裂出數(shù)十道血口。

"五雷猛將，火光照耀——破！"

我將染血的法印按向地面，驚雷劈中青銅像的剎那，蘇婉清的山海符貼地炸開。朱厭虛影撕開鶴神胸膛，露出胸腔內(nèi)蠕動的青鱗——與當年玉鈺一模一樣的鱗片！

夏靈悅的第二支箭穿透妖身時，靛藍妖火中浮現(xiàn)的孔雀密紋竟與她官服補子重疊。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動作微滯，鶴神殘破的喙突然張開，三枚透骨釘裹著黑霧直取咽喉。

"是那黑霧！"

蘇婉清的紅繩纏住我手腕猛拽，毒釘擦著脖頸釘入石壁。寒潭方向升起九盞引魂燈，青光中嫁衣翻飛如血蝶。夏靈悅擦拭銀弓冷笑："好個調(diào)虎離山，那狐貍精倒是會挑時辰。"

我拿出黃符，往前一甩，眼中黃符無火自然，展開金色法陣。

確實是好久沒用了，這一趟出來，都快把師承的東西忘光了。

法陣中幾道金色鎖鏈憑空出現(xiàn)，刺向鶴妖，鶴妖雙翅膀一張，數(shù)支羽毛如細雨般射出，將鎖鏈打散。迸發(fā)出道道金光，還未散去，一道更金柱沖天而起，射向鶴妖。

雖說道家同源，但青冥觀善驅(qū)邪捉鬼，論捉妖，的確是天師更有手段。

鶴妖從廟口重重摔落，沒了動靜。正當我們所有人都送了口氣時……

"不對！"蘇婉清掬起一捧潭水，琉璃瞳映出水面下那鶴狀的黑煙，"黑霧還未散去！."

凄婉狐鳴刺破夜空，紙鶴穿過妖瘴落在殘碑上。綁在羽翼間的胭脂盒叮咚作響，正是柳依當日遺落之物。我挑開鎏金搭扣，夾層里掉出半片染血的孔雀翎——根部刻著的"玉"字讓我瞳孔驟縮。

夏靈悅突然按住我執(zhí)劍的手："這是我們靈霄閣的事，還請你……"

她的話被地底轟鳴打斷。鶴妖的身形飄起，蘇婉清的山海符尚未成型，最前方的棺木突然炸裂，腐臭黑水裹著尸傀撲來。

是這里的山火氣，重塑了鶴妖的靈智！這個鶴妖的身份絕對不一般。

我揮劍斬斷尸傀脖頸，黑血濺在道袍上蝕出青煙。這些分明是活生生的人，此刻卻渾身長滿靛藍鱗片，咽喉處延伸出的傀儡絲沒入地底，另一端竟連接著夏靈悅的官靴銀紋。

"等等"蘇婉清的紅繩纏住她手腕。

"蠢貨！"夏靈悅震斷紅繩，纏金絲絞碎三具尸傀，"這是移花接木的傀儡術！"

鶴神殘骸突然劇烈震顫，那些斷裂的傀儡絲如毒蛇回卷。我翻身躍上供桌，銅錢劍插入地面劃出敕令："天地玄宗，萬炁本根！"

金光結(jié)界升起的瞬間，身旁的尸傀同時炸裂。柳依的嫁衣在火光中獵獵作響，她指尖翡翠戒指映出我染血的面容："好道長，且看這份大禮......"

寒潭水突然沸騰，青銅棺槨中伸出布滿咒文的巨手。那怪物青面獠牙，牛蹄踏碎棺木的聲響與記憶重疊——七年前山門前的腥風，師傅道袍翻飛的背影，雷擊木法印墜入香灰的脆響......

玉鈺！

"躲開！"

蘇婉清將我撲倒在地，牛蹄擦著后背踏碎石板。她肩頭舊傷崩裂，血珠滴在魂玉上泛起微光。

不對，不是他。

我趁機揮舞符咒，陣法金鏈結(jié)成金網(wǎng)困住怪物。

"乾坤借法！"

夏靈悅的追魂箭貫穿怪物眉心，箭尾翎毛卻突然調(diào)轉(zhuǎn)方向。我揮劍斬落的瞬間，箭簇在眼前炸成靛藍火焰——竟是司天監(jiān)的磷火！

柳依的笑聲忽遠忽近："官家養(yǎng)的狗，果然會咬主人呢......"

此時一股妖風鼓動，霎時間是磷火四起，將我們重重包圍，在場所有人都已汗流浹背。

夏靈悅的官服在磷火中化為灰燼，露出底下繡滿孔雀翎的里衣……